“詩在,長安就在”——唐代長安仿佛真的是一座由詩堆砌而成的都城——動畫長片《長安三萬裡》給人留下最深的印象,莫過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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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萬裡》(2023)中的長安街巷畫面。

正因為暑熱平等地對待這座都城中的每一個人,所以清涼才成了一種特權。“冰井分珍果,金瓶貯禦醪”“公子調冰水,佳人雪藕絲”——能在炎炎暑熱中吟誦這般清涼詩句的,自然并非平頭百姓。達官顯貴們自有清暑妙法,就像詩中所吟誦的那樣,晶瑩的冰山陳放在室内,“映盤皎潔非資月,披扇清涼不在風”。宅邸的水閣隔絕了外面的燥熱,池中的爽氣撲面而來,更覺心曠神怡。但在外面,那是芸芸庶民奔走謀生的長安城,烈日炙烤下的通衢街巷蒸騰着熱浪,将滾燙的塵土湧上半空,鑽進他們每一個淌着汗水的毛孔,與烤幹汗水的鹽粒一起揉搓着皮膚,每一次想要拭去汗水和塵土,都要提防它們被揉到眼睛裡,一股酸澀的疼痛會迅速占據整個眼球,讓人不由得紅着眼睛,涕淚交流,這倒與當下的時節很是相合——大唐鹹通五年的七月十五中元節,降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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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适和地圖。《長安三萬裡》(2023)畫面。

安南的天氣,與長安的暑熱如此相像,都是如此的溽熱潮濕,也都是如此的蠅蟲密布——長安的蠅蟲之多是如此聲名狼藉,以至于文豪韓愈都特意寫詩咒罵這些小蟲,“蠅蚊滿八區,可盡與相格。得時能幾時?與汝恣啖咋。”

這些險惡的蠅蚊小蟲,是真正的趨炎附勢,攀援着暑熱的恩澤,肆無忌憚地鑽營腐臭、吮吸血肉,而今,它們正繞着自己右手的手腕嗡嗡不停,他擡起右手,嫌惡地趕走了聚在手腕上的蒼蠅。汗水浸透的地方,滲出了淡黃色的體液,結成了琥珀般細碎的顆粒,黏在一個暗紅色的傷疤上。那個傷疤圓圓的,剛好從手腕貫穿過去。

他看着手腕上的傷疤,忽然感到一股刺痛直沖向自己的心肺之間。他随手翻了翻幾案上縱橫狼藉的草稿,上面分明寫着四個字“行坐痛心”。

還有他的名字“樊綽”。

他手腕的傷疤,是箭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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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圖傳》局部。

在這則傳說中,皮邏閣用易燃的松明建造了一座松明樓,然後假意邀請其他五诏首領齊聚松明樓宴飲。趁五诏首領喝得酩酊大醉之時,他點燃了松明樓,五诏首領被生生燒死,他就這樣毫不費力奪取了五诏的領土。盡管這則傳說與史實并不相符,南诏吞并其他五诏是個長期而複雜的過程,遠沒有放一把火那麼簡單,但它确實高度提煉了南诏立國的方略:結盟隻是麻痹敵人的權宜之計,所謂的盟友不過是排名靠後的敵人的代名詞。

對唐廷來說,了解南诏這位盟友的這一面,顯然需要一段時間。畢竟在起初時,自己扮演的角色也是南诏統一大業中陰謀詭計一個貪婪的幫兇,當皮邏閣觊觎東鄰越析诏的領土時,接受重賂的唐朝四川劍南節度使王昱,以武力傳喚越析诏的首領張尋求,指控張尋求奸淫前任首領波沖的妻子,并且謀殺了波沖(這兩條罪名倒并非誣陷,而是确有其事),擺出一副公正法官的架勢将他處死,然後“順理成章”地把“無主”的越析诏的領地交到皮邏閣手中。當皮邏閣再一次背叛盟誓,進攻先前的盟友邆赕诏時,唐廷又派軍配合南诏作戰。

這次背叛讓南诏獲利不菲,不僅将大理平壩地區的土地盡數吞入腹中,更獲得唐帝國的正式的認可,738年,皮邏閣被唐廷冊封為“雲南王”,意味着他是唐帝國承認的雲南合法統治者。當朝的玄宗皇帝特别賜給他一個頗具意味的名字“歸義”,在冊封皮邏閣為雲南王的制書中,唐廷特别誇贊皮邏閣(歸義)“仁而有勇,孝乃兼忠,懷馭衆之長材,秉事君之勁節”——考慮到先前南诏的種種背盟詭計,以及之後将會發生的一切,這段贊詞聽起來都更像是一種諷刺。

唐廷不吝如此贊譽之辭的原因,倒并非相信皮邏閣真是這樣一位正人君子,而是同樣有着自己的盤算。西陲的吐蕃一直是帝國的心腹大患,吐蕃東擴的兩條路線:西北河湟與西南滇西地區,在最初的幾場争奪戰中,唐廷均未占上風,滇西設立的姚州都督府一片狼藉,治下滇西各部酋領不堪唐廷守将的高壓政策,相率叛投吐蕃,迫使帝國不得不再度祭起以夷制夷的老法寶,而南诏,就是唐廷相中的牽制吐蕃勢力的西南代理人。

唐廷與南诏以利相交,所以也就無怪乎這句諺語的後半句“利盡則散”同樣會應驗在兩者的關系上。僅僅14年後,南诏就決定背叛唐廷,改與吐蕃結盟。這次背盟,按照南诏的解釋是逼不得已,雙方關系破裂的罪魁禍首是唐廷姚州都督府都督張虔陀。當皮邏閣的繼任者閣羅鳳偕妻女谒見這位都督時,張虔陀不僅勒索财物,甚至将魔爪伸向了閣羅鳳的妻女。閣羅鳳向唐廷控訴張虔陀貪虐淫肆的罪狀,但唐廷派下調查的中使卻收受張虔陀賄賂,對南诏反咬一口。期望唐廷主持公道的希望都破滅了,閣羅鳳自己複仇,他發兵攻破姚州都督府,殺死了張虔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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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萬裡》(2023)中的李白與高适。

他曾經的好友,如今已經在名将哥舒翰帳下備受青睐的高适,卻為這場慘敗的直接責任者李宓,寫下了一首歌功頌德的贊詞,他将玄宗皇帝黩武好戰的貪欲比作“聖人赫斯怒,诏伐西南戎”,盡管他從未涉足雲南半步,但還是在詩作中誇誕地想象李宓率領的大軍是何等英武雄壯地“蜂虿隔萬裡,雲雷随九攻。長驅大浪破,急擊群山空”。在這首頌歌的最末,他預言李宓必會奏凱還京:

将星獨照耀,邊色何溟濛。

泸水夜可涉,交州今始通。

歸來長安道,召見甘泉宮。

雖然高适歌功頌德的對象李宓,早已沉屍在太和城外的河水中,但對玄宗皇帝來說,虛假的捷報總歸是比真切的慘敗更加悅耳。這當然是一場戰略上的重大失誤,而主要責任者正是他和他最信賴的寵臣。但如果錯誤的代價是由别人來承擔,那麼不僅犯錯很容易,堅持錯誤也很容易。所以當他身邊忠心耿耿的宦官高力士進谏“雲南數喪師,又邊将擁兵太盛,陛下将何以制之!臣恐一旦禍發,不可複救,何得謂無憂也!”皇帝卻隻是回答說:“卿勿言,朕徐思之”——沒有任何改過反省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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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長安三萬裡》(2023)畫面。

794年2月9日,大唐貞元十年正月五日,異牟尋與使臣崔佐時,一起在點蒼山神祠舉行盟誓,在這份盟誓中,異牟尋回顧曆史,重申南诏背棄與大唐的盟誓乃是迫不得已,引發南诏與大唐首次武力沖突的張虔陀被再度拎出來充當離間罪魁鞭屍,“念異牟尋乃祖乃父忠赤附漢。去天寶九載,被姚川都督張虔陀等離間部落,因此與漢阻絕,經今四十三年”。或許是出于謹慎,異牟尋又特意提到先前與吐蕃的盟約同樣“亦無二心,亦無二志”。但如今,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向南诏“具陳漢皇帝聖明,懷柔好生之德”——換言之,是開出了更具誘惑力的豐厚條件,于是南诏“謹請西洱河、玷蒼山神祠監盟,牟尋與清平官洪骠利時、大軍将段盛等請全部落歸附漢朝,山河兩利”。在盟誓中,異牟尋咒發狠誓,若南诏“辄窺侵漢界内田地,即願天地神祗其降災罰,宗祠殄滅,部落不安,災疾臻湊,人戶流散,稼穑産畜悉背減耗”,而如果唐廷同樣窺圖南诏領土百姓,“亦請準此誓文,神祗共罰”。在南诏的山川神祗面前,這份盟誓被莊嚴地制成四本,一本由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進呈給大唐皇帝,一本藏在神祠神室之中,一本沉入西洱河水底,還有一本留诏城内府庫,“贻誡子孫”。

在這次盟誓的六個月後,唐廷派出了一支高規格的使團前往南诏進行冊封,異牟尋他特意穿着金甲,身披虎皮,出城五裡迎接大唐皇帝的特使,以極度恭謙的姿态向遠在長安的大唐皇帝表示臣服,跪着接受了那顆刻鑄着“貞元冊南诏印”字樣的黃金大印。異牟尋顯然懂得如何讨好天朝使臣,在歡慶宴會上特意安排了一個絕對可以賺人熱淚的感人場面,他指着宮廷伎樂中一名正在吹笛的老頭和一位唱歌的老婦人,告訴使臣,他們正是當年自己的曾祖皮邏閣歸順大唐時,玄宗皇帝賞賜給南诏的胡部與龜茲音聲部的樂師,“今死亡零落盡,隻餘此二人在國”。

這個精心安排的場面确實令人動容,它不僅讓人回想起雙方的那段蜜月時期,對唐廷使臣來說,更會讓他追憶起那個風光不再的開元盛世——那是每一個唐人企慕而又心酸的逝去之夢。但沒有人真正去關注那兩名樂師的命運,他們先是被唐廷當作禮物從長安送到南诏,背井離鄉,當盟誓毀棄,兩國交惡的四十年中,他們的處境可想而知,如今,他們僥幸挨到了兩國再度和好的年月,卻僅僅被拿出來作為一對昔日友好關系的吉祥物供人指點觀摩,而他們最終永遠無法回到自己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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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诏風雲之忠烈者》(2020)劇照。

如果對盟誓進行咬文嚼字的嚴苛解讀,那麼南诏的這一次入侵确實不能算背叛盟誓,盟誓載明會受到神靈懲罰的行徑是“辄窺侵漢界内田地”,但南诏的入侵并未占領大唐寸土,隻是在撤軍時進行了一番大肆劫掠,成千上萬的男女特别是工匠被擄走,在武力的脅迫下一路向南驅趕,當他們到達大渡河邊時,南诏将領故意惺惺作态地恩準他們向故鄉道别:

“此南吾境也,聽汝哭别鄉境。”

恸哭之聲一時傳遍河岸。不願淪為異域亡魂的人,将自己的身軀連同眼淚一并投入滾滾江河之中,數以千計。

大渡河邊蠻亦愁,漢人将渡盡回頭。

此中剩寄思鄉淚,南去應無水北流。

欲出鄉關行步遲,此生無複卻回時。

千冤萬恨何人見?唯有空山鳥獸知。

死戰

當樊綽作為新任安南都護蔡襲幕府從事,抵達安南都護府的治所交趾城時,距離南诏在西川的那場殘酷的劫掠又過去了33年。自從那次劫掠的三十年來,南诏與唐廷一直保持着相對的平靜,但平靜的真正原因,并非當年在神祗鑒證下的盟誓真的有力約束了雙方擦槍走火的行為,而是因為雙方都在忙于分享吐蕃衰敗所帶來的厚禮。對唐廷來說,終于可以借機收複安史之亂以來被吐蕃侵占的土地,而對南诏來說,沒有了吐蕃的後顧之憂,它可以着力向南,征服東南亞大陸的領土,直到唐廷再度成為它擴張道路上的阻礙。而這一次,沖突的爆發點自然而然發生在唐廷控馭東南亞的據點安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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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萬裡》(2023)畫面。

作為蔡襲的情報收集人員,樊綽對諸蠻部落的離心離德了然于心,862年初夏,就在他抵達安南不久,他就受命率領一支二十餘人的小隊潛入南诏控制下的諸蠻部落,與他們的首領接觸談判,企圖找回幾個盟友。但最終他隻能得出一個令人遺憾的結論:自李琢貪暴的統治數年以來,諸蠻部落已經與唐廷離心離德,南诏如今俨然成為他們的盟主,一場大戰已經不可避免。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這段兵家名言或許道理不錯,但它的成立需要建立在一個基礎之上,那就是對戰雙方勢均力敵。而在862年,唐廷與南诏在安南的勢力已經強弱可判,南诏已與諸蠻部落結成堅固的反唐聯盟,而蔡襲所有的,僅僅是從内地荊、襄、徐、鄂等道調遣的士兵,雖然号稱三萬大軍,但他們從北方遠道而來,水土不服。比起南诏聯軍的團結一緻,蔡襲還面臨着腹背受敵的打擊。

嶺南西道節度使蔡京是唐廷任命的諸多貪暴官員中的一名,他不僅貪婪殘酷,私設炮烙之刑,治下軍民怨聲沸騰,更嫉妒蔡襲深得軍心,于是上奏捏稱南诏軍隊早已遠遁,邊境無虞,蔡襲繼續留下如此多的戍卒乃是“武夫邀功,妄占戍兵,虛費饋運”,請求朝廷下令讓戍兵“各還本道”。

安南局勢危若累卵、南诏虎視眈眈的奏報并非沒有送達朝堂禦前,蔡襲寫下了“十必死狀”誠摯地懇請留下戍兵五千人以防備南诏随時可能的突襲,但這些呈送廟堂的急迫奏章,依然沒有扭轉朝廷罷兵決心。朝堂的決定,在今天看來不啻自毀長城的荒唐之舉,但個中理由卻并不難以揣測。對遠在長安的朝廷君臣來說,比起南诏可能發生的侵略,武将擁兵自重才更值得防微杜漸。盡管蔡襲在當年出擊吐蕃的戰争中,已經充分證明了自己的才智、勇敢與忠誠,但在朝廷眼中,他依然是個比南诏更加危險的武夫。而安南,無論距離朝廷再遠,都是長安的一塊飛地。

同僚的谮害、朝廷的猜忌,最終将蔡襲和他麾下僅剩的數千将士推上了死地。就在這一年冬天,南诏十萬聯軍包圍了交趾城。

樊綽見識過諸蠻部落的勇猛,在他調查的情報中,他細緻地描述了諸蠻部落的形狀,給他留下印象最深的諸蠻之一,是撲子蠻。他們是天生的戰士,“勇悍矯捷,以青婆羅緞為通身袴,善用白箕竹,深林間射飛鼠,發無不中”。蔡襲在戰陣中生擒了一名撲子蠻,對他嚴刑拷問,一言不發,甚至截去他的手腕,這名勇敢的俘虜依然咬緊牙關,不發一聲。

比起城外南诏聯軍的團結勇敢,城内困守的将士情勢每況愈下。樊綽以平靜地語氣記述了一樁駭人的事件,蔡襲率部用小槍俘獲了一百餘名尋傳蠻,這些蠻人的下場是“江西将軍士取此蠻肉為炙”。這意味着城内守軍已然面臨絕糧,到了以俘虜肉為食的地步。

最終的決戰發生在863年2月28日,堅守近兩個月的交趾城終于被南诏聯軍攻陷,蔡襲率領将士與敵軍進行了激烈的肉搏,他身上中了十餘箭,左臂中箭,但依然且戰且退,身邊的随從盡數犧牲,他依然在力戰,直到他看見長安派來的監軍宦官的船隻舍棄了這些浴血奮戰的勇士們離岸遠揚,他不願把自己的身軀留給敵人作為邀功的戰利品,于是頭也不回地走向了大海。

來到海邊的,還有來自荊南、江西、鄂、嶽、襄州的四百餘名将士,他們在戰陣中騎馬砍殺,終于突出重圍,但卻發現沒有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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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三萬裡》(2023)畫面。

玄宗皇帝時代的那場慘敗,至少還有成批的詩人們不吝才情,去遙揣、去想象、去哀悼、寫出了傳誦至今的不朽詩篇,但如今自己親曆的這場血戰,卻無人願意提筆為那些亡魂寫下隻言片語。或許有,但也隻是鮮為人知,隻有半個世紀後,一本名為《北夢瑣言》的筆記中,記述了一則無名詩人為那些從征未還的許州士卒寫下的一曲諷刺的挽歌:

南荒不擇吏,緻我交趾覆。

聯綿三四年,緻我交趾辱。

懦者鬥則退,武者兵益黩。

軍容滿天下,戰将多金玉。

刮得齊民瘡,分為猛士祿。

雄雄許昌師,忠武冠其族。

去為萬騎風,住為一川肉。

時有踐卒回,千門萬戶哭。

哀聲動闾裡,怨氣成山谷。

誰能聽鼓聲,不忍看金镞。

念此堪淚流,悠悠颍川綠。

樊綽當然沒有聽過這首詩,就像這首詩的作者沒有留下姓名一樣,這首詩也注定會塵封在枯卷書頁之中。被人遺忘。就像長安城中那些衣朱紫、腰金玉的衮衮諸公們,不會去費心記得數萬裡外,帝國極南之邊一個士卒的名字一樣,盡管他們在邊疆絕域浴血厮殺的目的,正是為了端坐在這座煌煌帝都中的上位者們一顆野心、一份欲望,甚至僅僅是一個念頭。

沉沉暮色終于吞噬的夕陽的血紅,這般景象,想必在遙遠的交趾也會上演,就像長安惱人的蠅蚊,在那裡會變成嗜血殺生的毒蟲。空中明朗的圓月同時照耀着安南淪陷的殘垣斷壁,與長安繁華的街市。盂蘭盆中雜寶香花争奇鬥豔,巨大的燈輪燃起了千枝燭光,宛如逝者的亡魂散發着幽光。梵呗此起彼伏響起,恭請諸天神佛接引這些亡魂早登極樂。但樊綽知道,那些超度的經文,都不是為他們而念誦,經卷的題記,那些佛幡上的金字墨書,都不會出現他們的名字。對他們來說,長安是他們生前死後都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

長安,不止三萬裡。

本文内容系獨家原創。作者:李夏恩;編輯:西西;校對:趙琳。封面題圖素材來自《長安三萬裡》(2023)畫面。未經新京報書面授權不得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