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皖南的方言里,那些散落在田埂边的蛇莓被称作“梦”。老人们总说野地里的“梦”不可食,若追问缘由,他们便用浑浊的眼望着山雾,仿佛答案早被揉碎在潮湿的风里。殷红饱满的果皮下流淌着无用的酸涩,像极了明智一家虚浮的人生。
父亲日日裹着挺括西装出门,衣褶里却藏着失业与债务的褶皱;母亲把叹息剁碎在砧板上,吞咽着被水槽反光割裂的窒息;女儿用解剖刀般的目光剥开每道结痂的谎言,却忘了自己掌心也攥着腐烂的真相。直到被放逐的长子携一株蛇莓归来,这曾被视为荒诞谎言的果实,竟在梅雨季疯长成实体——原来我们都需要一层虚妄的糖衣,去包裹生活粗粝的砂砾。
皖南人用“梦”为野果命名,明知不可食仍赋予它温柔的幻象。当女儿最终触碰蛇莓湿润的绒毛时,我忽然想起老家屋后那些被雨泡胀的野莓。它们与电影里的红果一样,在虚实交界的裂缝中蔓生,既非纯粹的谎言,亦非坦荡的真实,却是贫瘠土壤里最倔强的隐喻:畸形的希望也是希望,正如杂草间生长的蛇莓,总在等一场滂沱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