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姆·文藝老登·德斯。看完了的辯護是:就要淺嘗辄止!文德斯雖然不能特别深入日本社會一探究竟,但是個人認為這也在情理之中,可以理解。不過在表層的功夫确實做得不賴,公路片+城市交響曲。文德斯對于運動裝置和跟随鏡頭的理解還是極富見解的,這一點在結合日本的城市景觀之下愈發彰顯其優,公路之王舍我其誰!

對于此片的批評大多集中于其表層遊蕩。但是正如影片中所涉及的一樣:影與影的疊加會使得陰影更深邃嗎?文德斯絕不僅僅是在表層講一個廁所清潔工的故事,關于鏡、影、清潔與投入的生存方式或許才是文德斯眼中關乎日本的主題。當然無需也不應倚仗着某種東亞文化語境來批評影片的所謂“膚淺”。

此外,所謂“人道主義”其實根本就是一個誤區。文德斯的故事确實大多和“人道主義”有關,但是實際上它都是在“人道主義”的邊緣徘徊。很明顯的是,文德斯試圖在追求一種特殊的人道主義。如果單純以為這是揭露“日本底層清潔工的生活”,表達對其同情之類的感覺那就完全錯誤了。更有甚者認為文德斯的失敗在于其人道主義沒有揭示出社會問題,這就更偏離影像本身了。文德斯的人道主義同典型的人道主義,例如說肯洛奇(《風吹麥浪》、《我叫布萊克》)的人道主義是完全不同的,甚至不可以說是人道主義。

從《愛麗絲城市漫遊》、《柏林蒼穹下》、《德州巴黎》到近期的部分紀錄片以及這一部《完美的日子》,文德斯一直在探尋的由“公路方式”引出的“生存方式”。《完美的日子》呈現了一種很輕的生活方式,這些“輕”與其形式上的“淺嘗辄止”是吻合的。另外,“清潔工”的工作呈現的周期重複逐漸變動,實現了從“正規”到“歧途”的解轄域運動。“鏡”、“影”是貫穿平山大叔的生存韻腳。也即是說,平山“”正規的重複運動”,并不單純來自清潔工工作的要求,反而是其生活本身的一種表現,在這個意義上它是“人道主義”的。說得再直白再矯情再解讀化一點,就是說,本來人就是有選擇工作/職業的權利的,隻不過大叔是由其特性——對于影和鏡(淨)的追求實現的。這或許還能扯到日本工匠精神那裡,但是那樣就說偏了。

再回到影片本身,我們看到了什麼東西?多層立交橋、小轎車、高塔,陰晴變化、樹林花草,這些是路景。公共廁所、各式各樣的公共廁所,圓形的、方形的、透明的、不透明的。還有各種地點空間,大叔家、澡堂、酒吧、拉面店……讓我最憂心忡忡的鏡頭之一其實是大叔坐在拉面店的時候,給了一個大約一兩秒的鏡頭,拍的是步行街裡的鏡頭,鏡頭裡似乎有一對年輕情侶,但是又似乎僅僅是路人,因為處于失焦。他在看什麼呢?他怎麼看這些事情都這麼模糊呢?他怎麼不愛說話隻是看呢?他的生活就是這樣,因為就是僅僅停留于表面。人不可能完全逾越鏡像的框架,就像每個人的小宇宙也不一定能通融。“當下過好當下、以後再談以後”,活好自己的當下是一種斯多亞式的保守,但是在這種保守之外。文德斯提供了影像,就是這些日常影像:小轎車、立交橋、樹林花草難道誰沒見過嗎?城市景觀誰沒見過嗎?還是說公共廁所誰沒上過嗎?影像對其的把捉不斷暗示大叔向外看的動作,但總是看到模糊之像。就像描繪對酒吧老闆娘有點感覺,但是又想着“安分守己”的心态,如果憑這一點還說文德斯不懂東亞民族,那就太不公正了!

所以也隻有在最後的情節裡,大叔和大叔抽起煙,但是實際上兩個人都不是“老油條”,都咳嗽起來。同時他們看到河流中的塔影,影子和影子疊加會更深嗎?還是說,我隻願意在旁邊踩一踩你的影子,對你微笑一下呢?這樣的淺嘗辄止的合集才是最後長鏡頭中大叔回顧之感動之的緣由,他自己“安分守己”,但是他的确觀到了别的世界、在公路上的重重影像并不是一揮而去,在其中有所體驗、并不是空穴來風。以上是對于《完美的日子》的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