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過弘一法師李叔同的書,看過他的傳記,看過詳述他人生故事的講座和電視節目。
我在二十歲之前,一直認為他是一個不斷超越自我、不斷改變自己命運的人。李叔同,出身天津望族,家族生意涉及油鹽醬醋、錢莊等方方面面,說是家财萬貫絕對不虛。出身于這樣的家庭,李叔同卻在小小年紀就寫下了“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
李叔同成年後,母親去世,他葬母後改名“李哀”,遠赴海外留學。在異國,他愛上了戲劇,從此登台演戲,名噪一時,連戲劇家松居松翁先生都對他贊不絕口。回國後,他又做了教師,培養了豐子恺這一得意弟子,也發揮了自己多方面的天賦,成就為世人矚目。豐子恺曾說:“李先生有深大的心靈,又兼備文才與樂才”。李叔同作詞的《送别》流風餘韻至今,衆所周知。除此之外,他還有一首歌,歌中有言:“我願愛國家,願國家愛我”,此言到現在也适用。正在這人生似錦之時,他卻決絕轉身剃度出家,如他好友夏丏尊所形容,從“翩翩濁世佳公子”,一變而為“戒律精嚴之頭陀”。他選的還是修行極為艱苦的律宗。成為弘一法師後的李叔同雖身在空門,卻抱熱心救世之弘願,于亂世中弘揚佛法,教化世人。
如今想來,他的人生雖然轉折巨大,但卻有一以貫之的思想精神在内。他幼而聰慧,早涉佛經,在幼年聽經時就結下了佛緣。“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他早早看破紅塵富貴背後仍然潛藏着虛無,仍然有解脫不了的生死困頓。後來,他又自号“二一老人”,名号出自兩句古詩,一句是“一事無成人漸老”,另一句是“一錢不值何消說”。他真是把名利成就都視若無物。無論是出家前還是剃度後,李叔同始終是李叔同。在很多人看來,他改變了自己的前程和命運。但仔細想想,一個人是否改變了命運是無法驗證的。
李叔同離世前,寫下“悲欣交集”四字遺墨後安然圓寂。唯有在離世之際,我們才能窺見命運的全貌,才知道什麼叫命運。等到那一天,我們這一生所有的悲歡交集于心,我們才會懂得我們的命運,才能明白所有悲歡過後的永恒寂靜。
悲欣交集,大道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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