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弗吉尼亚·伍尔夫(1923年 英国里士满)
作家,曾经在伦敦生活,自杀过两次,被迫住院,丈夫为了防止她再次自杀选择全家搬到伦敦郊区里士满,他认为僻静的英国乡村是一个适合弗吉尼亚养病的环境。弗吉尼亚的生活需要严格遵循医嘱,她必须要按时吃饭、吃药,出门需要心理医生的允许和陪同。对她来说,丈夫和医生所认为的适合她养病的安静的郊区生活几乎就是一种折磨,她希望回到繁华的都市伦敦,哪怕那里曾经也让她走向过自杀,她认为在郊区安静麻木的生活相当于慢性自杀。
影片选定的时间是她创作著作《达洛维夫人》的时期,她想要创作一本小说,在这本小说中用一天的时间展示一个女人的一生,这是非常重要的一天,在这一天,这个女人明白了她自己的命运,并且在这篇小说中这个女人一定要因为一件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自杀。开篇的第一句话是:达洛维夫人说 她会亲自去买花。

2.劳拉·布朗(1950s 美国洛杉矶)
一个抑郁、悲伤的主妇,和爱她的丈夫和敏感善良的儿子生活在一个漂亮的房子里,此时肚子里还怀有第二个孩子。她是《达洛维夫人》这本书的读者。她在参加过二战的丈夫面前表现的很正常,因为她觉得从战场上回来的男人值得拥有一个安逸幸福的家庭,但当丈夫离开家去工作之后她一下失去了表演的精力,敷衍儿子提出的问题,做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她从前就是一个害羞、忧郁、内敛的姑娘,不适合家庭生活,不适合与人交往,所以在现今的这种标准的美国中产阶级主妇的生活(打理花园、烤蛋糕、办派对)让她觉得极度的迷惘和痛苦,因此在《达洛维夫人》这本书里得到了极大的共鸣。对她来说那个重要的一天是她丈夫的生日,她决定打起精神和儿子理查德一起为丈夫做一个蛋糕。
做蛋糕这件事对一般的美国主妇来讲几乎可以说是必备技能,比呼吸还要简单,但是对于劳拉来说这件事非常的困难,她做不好蛋糕(此处为她与现在的家庭生活和社会标准格格不入的隐喻)

3.克拉丽莎·沃甘(2001 美国纽约)
出版社编辑,和女同性恋爱人莎丽住在一起,有一个上大学的女儿(试管婴儿)。如果说劳拉布朗是《达洛维夫人》的读者,那么克拉丽莎则相当于是伍尔夫笔下的达洛维夫人,她的生活与达洛维夫人高度重合。早上起来,她亲自去买了一束花。然后去拜访了她的朋友,也是她年轻时的爱人理查德。
理查德是一个诗人,饱受艾滋病的折磨,独自生活在一间公寓里,作为朋友的克拉丽莎看护照顾他。克拉丽莎今天来找他是告诉他他的作品获得了文学奖,并且克拉丽莎今天晚上将在家里为他举办一场领奖后的庆祝派对,克拉丽莎为此非常的紧张和兴奋。这也是克拉丽莎与前两位女主人公的不同之处,伍尔夫和劳拉显得与社会格格不入,她们社交能力很弱,性格孤僻且很难融入社会生活,而克拉丽莎却享受做一个招待朋友的女主人,她乐于组织社交活动。克拉丽莎劝理查德去参加颁奖典礼并且叫他一定要来参加自己为他组织的派对,可理查德却握住她的手问了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扰乱了克拉丽莎的一天乃至一生。
“如果我死了,你会生气吗?”
理查德觉得自己是为了满足克拉丽莎才活着,除此之外他找不到活着的意义。克拉丽莎却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彼此才活着。理查德说克拉丽莎没有自己的生活,也并不关心和在意她自己现在的的伴侣莎莉,如果他死了,克拉丽莎就必须要面对自己的生活,他认为这是克拉丽莎所恐惧的。这番话在克拉丽莎的心里掀起了很大的波澜,她有一种极端的不祥的预感,这让恐慌笼罩了她的这个重要的一天。两个人说好克拉丽莎下午三点半再回来接理查德,克拉丽莎回家开始准备派对的食物。

第二部分 访客们的到来
正在和儿子一起给丈夫做蛋糕的劳拉布朗率先迎来了她的访客,邻居凯蒂。漂亮热情的主妇,她来拜托劳拉帮她喂狗,因为她要出门去医院。这个美丽骄傲的女人在劳拉面前卸下了伪装,医生们找到了她这么多年不孕不育的原因:子宫里长了瘤。拥有一个孩子对她来说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她认为一个女人做了母亲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女人。她说她羡慕劳拉,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并且现在还怀着孕,劳拉只是僵硬的笑笑,她并不觉得这是一种幸福。客人的造访展现出了三个女主人公的另一个特质:女同性恋情节
劳拉用吻安抚凯蒂,年幼的儿子目睹了这一切。凯蒂否定了这个吻的浪漫意味,把这个行为单纯的定义为朋友的安抚,然后离开。劳拉就这样发觉原来除了她这个难以融入社会的女人,凯蒂这样的擅长社交、并且擅长享乐、很受欢迎的女人生活在世上也有着自己的痛苦,她发现痛苦不是个别现象,而是生命的本质。她决定要自杀。她把做失败的生日蛋糕丢掉,和儿子重新做了一个新的蛋糕。然后她把儿子送到保姆家里,敏感的小男孩察觉了母亲的异常,挣脱保姆的怀抱,在母亲扬长而去的汽车后面奔跑、呐喊,可是于事无补。劳拉在一个旅馆开了一个房间,躺在床上,拿出了那本《达洛维夫人》和几瓶安眠药。

弗吉尼亚·伍尔夫也迎来了她的客人:她的姐姐(应该不是亲姐姐)姐姐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来拜访伍尔夫,而伍尔夫也展现出了对姐姐的依恋,可姐姐似乎与她有些许不同,姐姐为了和男孩子们嬉笑打闹,把小女儿留下和伍尔夫在一起。伍尔夫和小女孩一起安葬了一只死去的小鸟,她们用玫瑰花装点了它的坟墓。小外甥女问伍尔夫:“我们死后会发生什么?”她回答:“我们会回到我们来时的地方。”和姐姐聊天的时候,伍尔夫陷入了深度的思考,回过神来后她告诉小女孩:她决定不让她的女主角自杀,她要杀掉另一个角色。
与此同时躺在旅馆床上的劳拉布朗痛哭着惊醒,她发现自己做不到自杀。
克拉丽莎也迎来了她的客人:艾滋病朋友理查德的前男友。多年前,克拉丽莎和理查德是一对情侣,可后来理查德却选择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这个男人的到访让克拉丽莎陷入了无法自抑的情绪崩溃。和这个男人一起到来的还有他们年轻时浪漫纠缠的回忆,她现在不仅被今天早上开始就缠绕着她的那种不祥的预感所折磨,还被年轻时复杂的情史所带来的痛苦所折磨,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分崩离析。
放弃自杀的劳拉回到了保姆家里接走了儿子,在车上,松了一口气的小男孩告诉她:“妈妈我爱你。”劳拉说“我也爱你”
一个镜头的切换让劳拉和克拉丽莎的两条故事线融为一体。克拉丽莎的朋友,艾滋病诗人理查德就是劳拉布朗敏感的儿子理查德。

第三部分 爆发与终结
伍尔夫趁所有人不注意溜出了家门,他丈夫发现后疯狂寻找,终于在火车站开往伦敦的一列火车的候车区找到了她。丈夫要求她回家,并表示自己所做的一切(到里士满来生活、开出版社)都是出于爱,都是为了避免伍尔夫再次自杀,他认为伍尔夫想要离开安逸的里士满搬回繁华的伦敦并不是她自己真实的想法而是病情所致,因为生活在伦敦时伍尔夫也尝试过自杀。伍尔夫爆发了,贡献了我认为全片最震撼人心的一段台词。
“我住在一个我根本不想住的小镇上,我过着我根本不想过的生活,我们是时候搬回伦敦了,我想念伦敦的生活……这是我的权利,这是每个人的权利,我选择不要在令人窒息的郊区麻痹自己,我选择感受大城市的震撼,这是我的选择。最卑微的病人,哪怕是最低贱的人在她自己的治疗方案上也有一些决定权,由此她才能确定自己生而为人。我也希望自己能在里士满的这种宁静中得到快乐,但如果只能在里士满和死亡之间二选一,我选择死亡。”长久的沉默后,丈夫同意搬回伦敦。回家的路上,伍尔夫挽上丈夫的手臂,对他说:“逃避生活是无法得到安宁的,伦纳德。”

回家后丈夫问伍尔夫为什么她的小说里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死,伍尔夫回答:“为了做一个对照,用他的死让其他人明白生命的可贵。”她决定,要让那个先知,那个诗人去死。

克拉丽莎和理查德的故事也迎来了爆发,理查德无法忍受自己需要面对苦痛人生的时时刻刻,当着克拉丽莎的面平静地跳窗自杀。此刻,他才真正懂得和原谅了他母亲:劳拉布朗。
万念俱灰的克拉丽莎也迎来了这位重要的女人:劳拉布朗。
劳拉在生下第二个孩子之后离开了那个家,远走加拿大,并在那里找到了一份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她的丈夫很年轻就死于癌症,当年的第二个孩子也去世了,如今儿子理查德也自杀死了,反倒是当年想要自杀的她比全家活得都久。她对克拉丽莎说:“我离开了我的两个孩子,人们说这是一个母亲能做出的最糟糕的事。如果我能说一句我真后悔的话该有多好,那会简单得多,但当你别无选择的时候,后悔有什么用呢?”她摒弃了社会规则和道德规范,抛夫弃子离开了那个让她痛苦的环境,虽然她仍不快乐,但至少活了下来。劳拉见克拉丽莎有一个女儿,并且得知那是个试管婴儿,她感受到了克拉丽莎对孩子的渴望和爱,她说她很羡慕克拉丽莎。我认为这里她羡慕的是克拉丽莎拥有爱孩子的能力,她羡慕的是克拉丽莎能够从拥有一个孩子这件事中得到快乐并且找到归属感的能力,而她则在曾经的那个家中感受不到一丁点归属感。在死亡与生存之间,她选择了为自己而生存。
至此我们发现,克拉丽莎在故事中的定位与其他两个女主角不同,一直要求理查德活着的她就像是自以为是为了伍尔夫的丈夫和医生,就像是表面温暖但又束缚了劳拉的家庭,克拉丽莎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劳拉的到访让她明白了理查德和劳拉这样在痛苦中挣扎的人们的心理,她明白了不管是为了别人活着而让自己饱受痛苦也好还是为了经营一个家庭而让自己备受拘束也好都是没有必要的,生命是多样的,自己选择怎么对待它是人们应有的权利,别人无权干涉,无权评判。结束了和劳拉的交谈,克拉丽莎回到了房间,她亲吻了她的伴侣莎莉,在生存与死亡之间,她选择了生存。放弃那浪漫的、理想的回忆,回归现实生活,和身边的人重新开始。
另一位女主角伍尔夫则不同,她在死亡与生存之间选择了死亡,她给丈夫留下了一封绝笔信后在大衣兜里装满了石头,一步一步走进了河里。
伍尔夫的绝笔信:
亲爱的伦纳德,要直面人生,永远要直面人生。去了解它的本质,最终去认识它,去热爱它的本质,然后,放弃它。伦纳德,永远记住我们在一起的日子,永远记住那些岁月,永远记住我们的爱,永远记住,生命中的时时刻刻。
伍尔夫因为生命本质的痛苦而自杀,可她并不否认过往幸福的时时刻刻,而诗人理查德是因为生命时时刻刻都很痛苦而自杀;克拉丽莎通过理查德的死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贵和生活的美好所以选择生存,可劳拉布朗在世俗中找不到快乐却她依然选择生存。《时时刻刻》之所以能够成为处于女性主义艺术作品甚至人类艺术作品中的经典的原因就在此,哈姆雷特经典台词“to be 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对于生存还是毁灭这个问题,《时时刻刻》给出的答案是:那取决于你自己。不主张必须克服痛苦活下来也不主张必须为了躲避痛苦而死亡,不强调道德层面上的对错也不去定义人的快乐,而是主张把人对生命的处置权交还给人,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与解放。
女性不必因为家庭与社会改变自己最渴望的对人生的处理方式,可以逃跑,可以死亡,当然也可以享受它的时时刻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