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受震撼。不敢說自己看懂,隻能胡亂感悟。

  開頭釘子刺穿手心,躺着的老人突然睜眼。戴眼鏡的小男孩,手伸向前撫摸一張大臉,由模糊轉為清晰,結尾再變得模糊。可以是小時候的阿爾瑪,精神創傷與童年經曆相互關聯;也可以指伊麗莎白所憎恨的孩子,孩子與母親之間存在隔閡,無法親密接觸。

  伊麗莎白·沃格勒演員,在演厄勒克特拉時陷入沉默,說自己突然想笑,後來一直不講話。厄勒克特拉情結,為父親複仇,戀父情結、與母親的競争意識,怨恨妒忌母親。

  “人有可能表現得像同一個人嗎?”伊麗莎白多次直視鏡頭,阿爾瑪望鏡頭,最後兩人的臉合二為一。被這個鏡頭吓一跳,但不得不說絕妙。

  兩個人不同經曆,如何從最初分飾兩角,到最後形成類似一個人兩個人格這樣互為表裡的關系?伊麗莎白與阿爾瑪護士一起住進醫生的别墅,倘若兩者是一個人,為何讓她獨自居住在别墅裡呢……可能像美國精神病人那樣,有些虛實不那麼重要,可以是一個人的心理掙紮外化成兩個不同的人,也可以是兩人不同卻相似的靈魂隐喻每個人皆有的内心鬥争,有些東西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我們所懷有的焦慮 挫敗的夢想 無從解釋的殘忍 對死亡的恐懼 對身處人世的痛苦領會 漸漸銷蝕了對來世救贖的希望 半信半疑對黑暗與寂靜的咆哮 最慘痛地證明了 我們的孤獨與恐懼”

  台詞富有詩意,像在看小說。阿爾瑪讀出書中這段話,卻補充說她不相信;她真的不相信嗎,還是想要僞裝内裡那個相信這段話的真實自我。“在黑暗與寂靜的咆哮”,對應伊麗莎白與阿爾瑪治療心病的方式,那些無法被外人看到的孤獨與恐懼,僅在她們之間的交流碰撞中抒發。人生身不由己,有些心結隻能靠自己來解。

  倘若阿爾瑪與伊麗莎白是同一個人的兩種意識表達,到底誰是病人(看到中途甚至猜測過類似禁閉島的套路)在局外人看來,需要治療的是阿爾瑪代表的暴躁易怒、還是伊麗莎白的冷酷緘默?

  如果互為表裡,誰是表誰是裡?于阿爾瑪而言,她自己是戴了假面的表面自我,伊麗莎白是她的内裡自我;于伊麗莎白而言則相反,阿爾瑪是她的内裡自我。她們有不同之處,同時又極其相似。

  伊麗莎白笑收音機裡念台詞的女演員,阿爾瑪護士說自己仰慕藝術家。有關戰争的新聞,一張孩子投降的照片。人從戰争中感悟死亡的沉痛與生命的重量,反思活着的意義。

  于伊麗莎白而言,夢不是表面假象而是真實存在,人前的她是虛假的僞裝,然而無人在意虛實,真實自己無法被看到,所以她選擇一言不發,不說話就不算對世界說謊。但這不過是逃避現實,舍棄言語的自由,也無法讓真實的自己被看見,根本矛盾沒有解決。正如醫生對伊麗莎白所言,“人生是無孔不入的。”如果伊麗莎白表現出來的冷漠失語為病,那麼需要被看到的所謂真實自己是作為護士的阿爾瑪。

  阿爾瑪曾說生子似乎是她注定做的事,然而說是一回事,心裡其實并不認同吧。她的丈夫卡爾亨裡克是自己的初戀,結婚後覺得是長期受罪,“我對他而言并不真實,我的痛苦倒是很真切,偏偏那個痛是那段感情的一部分,仿佛本應如此。”與伊麗莎白逃避愛人來信有異曲同工之妙,仿佛是伊麗莎白在借阿爾瑪之口述說自己婚姻關系之苦;阿爾瑪表達憤怒,相當于幫助伊麗莎白發洩情緒。

  然而阿爾瑪的心結也很明顯。阿爾瑪講述的海邊故事,遇到女孩凱特琳娜,身體遭他人凝視,而後莫名其妙與陌生男人發生性關系,甚至體驗到前所未有的快感;回家又跟丈夫做,懷孕,又堕胎。意識到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唯婚姻伴侶不可,而且她竟對殺死腹中胎兒感到慶幸,背叛與愧疚感便慢慢侵蝕精神。阿爾瑪總說,伊麗莎白不說話是有問題的。如果阿爾瑪作為表面自我,那麼伊麗莎白就是她有意隐藏的真實自我——冷漠無情、不願被人了解。

  伊麗莎白看阿爾瑪發火笑了,就像聽演員表演的聲音時反應一樣。演戲意味着戴上假面,她是在笑阿爾瑪外表僞裝出來的虛假一面,還是在笑阿爾瑪是表面自我而不自知?阿爾瑪覺得她跟伊麗莎白很像,但覺得自己的外在容貌比不上對方,然而在看伊麗莎白睡着的樣子時,阿爾瑪一一數落她面容的不完美之處,表裡不一昭然若揭。阿爾瑪想在内在與伊麗莎白一樣,并表示伊麗莎白能輕易變成她,就好像在說,她隐藏的内裡真實自我就是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給醫生寫的信中提及阿爾瑪的秘密,使用“研究她”的說法,被觀測者反成了觀測者,仿佛她才是來解開阿爾瑪心結的護士。倘若病因在阿爾瑪身上,且本人失去自知能力,她絕不會承認自己的錯誤。那麼如何解釋發生的一切呢——幻想兩人身份轉換,她才是護士,像伊麗莎白那樣的表現才是異常。從阿爾瑪的視角看,醫生對她說的自然是經過加工的虛假現實,病症不是沉默不語,而是逃避問題、壓抑自我歇斯底裡。伊麗莎白幫助她接受看清現實,将掉進潛意識領域的負面情感拉回意識領域。

  玻璃杯破碎,困在内裡與外界的界限被打破。光照在伊麗莎白看不清楚的臉上,像戴了假面。阿爾瑪被沃格勒先生稱作伊麗莎白,作為伊麗莎白的内裡自我被外人看到,也可能一直都是如此。最後伊麗莎白與阿爾瑪先後離開别墅,與先前兩人一同前來形成對比。她們皆通過對方發現了内裡的真實自我。

  阿爾瑪講述伊麗莎白的故事——有人說她缺乏母性,就讓丈夫讓她懷孕,可懷孕後又害怕,卻不敢直面自己對孩子的恐懼與憎恨,在外人面前隐忍着痛苦扮演喜歡孩子的母親。鏡頭起先對準伊麗莎白,緊接着切換視角對準阿爾瑪,說話者依然是阿爾瑪,她重複說同樣的話,然而故事中的“你”如同“我”,我在通過“你”講述我的故事,你即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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