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的熱帶雨林,溪水在人迹罕至的叢林中穿行,流到一處窪地,彙聚成一池清澈的水塘。

薩拉博士在水塘中遊泳,她伸長胳膊蹬直腿,盡力把全身都打開,好久沒那麼舒心了。

一條鐵鍊鎖着她的脖子,鐵鍊長長的另一端被綁在水池邊的樹上。樹幹橫出一截,上面還坐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抱着一把沖鋒槍,她叫瑞典妹。

...

...

瑞典妹看着薩拉博士在水池裡暢快地遊,自己也忍不住跳下來。

她梳洗着自己的頭發,卻沒注意到背後漸漸靠近的危險。

薩拉博士慢慢遊到她身後,突然抓着鐵鍊套在瑞典妹脖子上,雙手一絞,緊緊箍在小姑娘脖子上。

兩人糾纏搏鬥,嘩啦啦濺起水花,忽上忽下。瑞典妹兩眼凸出,雙手向虛空亂抓,此時她多想抓到一樣什麼東西,好借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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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博士拼命把她往水裡按,腳纏着瑞典妹胡亂踢的大腿,活生生把她溺死在水裡,僵硬的屍體順着水流慢慢漂下——

猴子

Monos

...

博士再次逃跑。

殺了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姑娘,開啟自己的第二次逃亡之路。

她本來是美國一個博士,被哥倫比亞武裝反抗組織抓住,作為人質被一幫少年兵看守。

...

在一次并不成功的營救行動後,她從高山被轉移到了濕熱的叢林。

看守她的是7個少年,均未成年,領頭的叫大腳怪。

剛被轉移到這的時候,博士就策劃了一次逃亡。趁這些少年兵玩水的時候,她用偷藏起來的刀,砍爛了簡易牢房,在身上綁上幾個塑料瓶,順河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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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腳怪接到報告,一腳踢爛了和長官聯系的無線電台,把想要用無線電台報告的人吓了一大跳。

他馬上安排自己的隊員分頭尋找。

人,找回來了,但博士脖子上就多了條鐵鍊。幾個少年還瘋玩了一晚。

...

可他們不知道,還有更大的麻煩等着他們。

因為聯系不上,他們的教官特地來看發生了什麼。當他看到大腳怪和一個女隊員睡在一起時,馬上意識到,這個隊伍出問題了。

教官擡起手,嘴在手掌上嘬吸着發出奇怪的響聲。

“啧啧啧”

就像安在腦子裡的程序被喚起,這些少年兵聽到這聲音就知道——教官來了。

...

像往常一樣,他們得被教官訓練,訓斥,然後是報告情況。

教官點名,一個個來:

阿狗,起來!

一個少年站起來,站好軍姿,開始報告:

淑女站崗時睡覺

...

他坐下以後,教官點名讓淑女報告,淑女說:

蘭博是個愛哭鬼

這些小秘密一個個從隊員口中說出,每個人都在告發他們的隊友,起初是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然後隊伍中最大的秘密被揭發。

一個隊員說:

阿狗開槍打死了奶牛

大腳怪說我們是獨立組織了,博士歸我們了

...

大腳怪沒有說話,斜着眼看了教官,收回眼神的時候又瞄了下告發自己的人。

等待他的是軍事法庭?極刑處置?

不知道,反正沒好果子吃。

教官說會把他帶到最高指揮官那裡做完成報告,還說會維護他。鬼知道。

他隻知道,如果去了準沒命。

快艇在河流中呼嘯着飛馳,馬達聲轟鳴。

...

大腳怪在船頭,看了看在船尾掌舵控制的教官,他回過頭,風拍着臉。

不一會兒,風停了。

教官站在船舷,背對着他開始撒尿,他的褲腰上插着一把手槍。馬達沒了聲兒,河谷中隻有潺潺的水流聲和教官撒尿的聲音。

嘭嘭!兩聲槍響,嘩啦一聲,水花四濺,教官掉進了水裡。

...

《猴子》的故事發生在熱帶的高山、雨林,但你感受到的卻是刺骨的冷。它在戰争背後,褪去槍炮的火熱,給你看的是戰争機器絞壓下的人性變态。

高山直直插入雲霄,旁邊是一整塊雲朵,占據了目之所及的天空,好像伸手就能夠到一片;

雨林的樹木遮天蔽日,陽光被過濾成一道道細細的長線,直直插下來。

這兩處的風光,單看都顯出大自然的壯麗,可仔細一想,卻都是人迹罕至之所,也是人性難存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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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的冷就在于把人心的暖全都擠壓出去。

這過程就像是手工制作的果汁,把水果包在過濾紗布裡,一雙大手握住,慢慢用力向中間壓,人心中的暖被一點一滴榨幹,最後留下一包渣滓。

被俘虜的美國女博士,她就像陷落于野蠻之地的人類文明。而文明在這片蠻荒之地是無法存在的。

剛被俘虜的時候,還有一幕是兩個女娃娃兵幫她洗澡,編辮子,沒有惡意。女博士對她們也回報以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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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的救援行動,吓得瑞典妹鑽進博士的懷裡。博士抱着她就像抱着自己的孩子,輕輕撫着她的背,柔聲安慰她。甚至還想救援成功就把她也一起帶着離開。

但她的善意在這裡顯得如此可笑。就像瑞典妹引誘着親吻博士以後,發出不知悲喜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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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女博士經過絕望以後,她才知道這裡沒有人性存留的空間。

博士第一次逃跑以失敗告終,被抓回來以後,娃娃兵們像栓狗一樣給她套上了一條鐵鍊,這是文明被馴服,也是人性被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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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博士是怎麼逃跑成功的?

打碎束縛住她的鐵鍊,而代價卻是——

殺人。

在野蠻之地,女博士的文明,為了生存隻能完全抛棄,人性漸漸地被擠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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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比擠壓人性更冷的,那就是從來不知道人心之暖為何物。

高山,雨林,在這片難尋人蹤的地方也映照出少年的扭曲成長之路。

電影開頭很有意思:

清晨的高山上,太陽還在地平線下,折射的光也被雲層蓋得嚴嚴實實,隻有少許逃了出來。

幾個孩子報着自己的名字,腳下有一個足球,但他們的眼睛卻被蒙了起來。

...

足球在他們腳下傳傳停停,最後被大腳怪一腳踢到了挂着鈴铛的鐵絲網上,進球!

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娛樂。

卻真實地反映出他們此時的狀态——被遮住雙眼,等待着人的指引。

而指引他們的,是無情的戰争機器。

他們是隸屬于武裝組織的一個小隊,代号是“猴子”。被安排看守俘虜,每隔一段時間,上頭就會安排一個人來給他們送物資,同時訓練他們。

這個代号為信使的男人也很有意思,他是一個明顯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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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高不足一米,卻練得滿身肌肉,他供應着孩子們的生活物資,也負責訓練他們。

信使是軍隊的代表,是扭曲的戰争意志。

他對孩子進行軍事訓練,讓他們原地踏步跑,孩子們面無表情地在他的口令下訓練,汗一點點從身體裡流出。

他們有要求要進行報告,想結為情侶也需要作為長官的信使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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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戰争殘害少年的最好表意。

在戰争中成長的孩子變成最好的戰争武器,殘酷無情。

他們的成人禮是這樣的。

其中一個娃娃兵蘭博15歲生日,被同夥們揪住,用皮鞭狠狠地抽打15下,他們還歡快地唱出成人禮的歌謠:

你又老了一歲

冷漠而憂郁

但也越發活出了自己

老槍伴你入睡,朝陽将你喚醒

祝你生日快樂

他們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他們冷漠而無情,若有人性,則還需要壓抑,然而“猴子們”卻是徹頭徹尾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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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境之獸》裡的娃娃兵在殺人之後,還要遭受痛苦的良心折磨,需要毒品來麻醉自己,而“猴子們”則不,他們的良心人性在一次次原地跑中,随着汗水早已流盡。

猴子分隊的原小隊長,因為自己的隊員誤殺了上頭交給自己的奶牛,害怕軍事法庭的懲罰而自殺。

小隊的隊員們隐瞞了射殺奶牛的真正兇手,然後在新隊長大腳怪的帶領下,一件件分走了原隊長的遺物。

這個場景就像一群野獸一點點噬咬吞食同伴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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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猴子小隊完成了自己的畸形成長。

就像大腳怪在第一次博士出逃時說的:我們是獨立的組織了。

大腳怪在快艇上親自射殺了自己的教官,是生物最基本的求生欲,同時也是他以殺戮完成了自己的成人禮。

等他再回到小隊的時候,也學着教官以嘴嘬吸手掌發出動物般的聲音,這是戰争消除人性,完成自己創造武器的最好象征。

他們是猴子,一種像人而無人性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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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的正面是火和血,轟轟烈烈地摧毀,将一切破壞。而背面就是《猴子》的冷,無聲地完成自己冰冷徹骨的擠壓,隻留渣滓。

《猴子》的戰争場面幾可忽略不計,隻有救援博士的行動有一些戰火,疏忽而過,仿佛提醒一般。

然而,通篇都逃不過戰争的陰霾。

不知從何而來的猴子小隊,他們是戰争的遺孤;在嚴苛的軍事訓練下,成長為新一代的殺人武器;當大腳怪帶着人追捕逃走的士兵,射殺了收留士兵的成人,隻留下幾個驚慌的小孩,可預料的是,他們也将會成為新一代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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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争的遺毒在殘酷地延續。

當眼睛看向背後的時候,才能讓人冷靜的看待戰争的不義。

《猴子》有意地忽略戰争背景,對戰雙方的立場,這樣才能去除人類賦予戰争的正義或不義,讓人冷靜地思考。

任何名義下進行的任何戰争,對雙方都有冷血的殘害。

肉叔還記得在網上看過一張照片。

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直挺挺地站着,皺着眉,撅着嘴,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圓圓的小臉有着和年紀不相符的倔強。

身上挂滿了東西,水壺、子彈帶,雜七雜八的。

這是一個被俘虜的抗日娃娃兵。

而讓本應該在這個年紀撒野瘋玩的孩子變成這樣的,就是戰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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