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越努力,越幸運”嗎?看完這部電影再回答。

13年前,夫妻二人辛苦攢下首付,貸款按揭英國北部農村一套小别墅。誰料2007年次貸危機席卷全球,房産泡沫比銀行貸款先行一步,兩人畢生積蓄頃刻化為烏有。經濟環境萎靡,一個家庭被迫從頭再來。

13年後,丈夫乘互聯網東風,跻身快遞行業;妻子借老齡化進程,成為一名老年護工。這次,兩人似乎順應了環境大勢。但彼時社會推崇效率至上,新興的自我雇傭模型尚未完善,紮身其中的二人,再次被洪流裹挾,陷入自身難保、家庭難全的困境。

最後,被劫了快遞且背負高額賠償金的丈夫,隻能不顧家人反對,拖着滿身傷痕、努力睜開一隻未負傷的眼睛,在淩晨六點的空曠大街上,駕駛快遞車,載着改變“命運”的唯一希望,駛向前方......

這是電影《對不起,我們錯過了你》講述的故事:兩個小人物,一個家庭的日常。直到全片結束,一家人的生活都未曾出現轉機。導演似乎在提醒我們:人們經曆的所有挫折不是生活給的教訓,而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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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味歌頌“奮鬥成就夢想”的導演不同,導演肯·洛奇更喜歡在大環境中溯源小人物的命運。

50年來他借助電影為小人物立傳無數:單親媽媽、無人管教的小孩、酗酒的下崗職工、黑社會小混混等等,這些金字塔的底層角色共同構成了肯·洛奇的電影世界。

人無法脫離環境而生存,肯·洛奇深谙這一道理,所以他一次次将鏡頭對準那些在别人看來“無可救藥”的“寄生蟲們”,因為在肯·洛奇看來,這些人是環境的犧牲品和深淵裡的可憐蟲。

男主瑞奇就是這樣。遭遇了次貸危機後的瑞奇,更加拼命。為了早日過上穩定生活,他幾乎做遍了所有工作。肯·洛奇顯然想在表面上熠熠生輝的時代下,窺探現實黑洞。因此他将這個時代中最難被人看見的職業之一——快遞員,設定為瑞奇一家的機遇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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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要“改變命運”并不容易,瑞奇需要一個工作“通行證”——快遞運送車。快遞運送車在影片中轉化為載着瑞奇一家追上時代腳步的唯一工具。隻是誰都未曾想到,一旦駕駛員出現意外、車輛失控,他們的下場定是體無完膚。

與瑞奇一樣,妻子艾比的工作也并不輕松。她的工作以服務人數計酬,為了盡可能多的貼補家用,艾比不得不每天乘坐公交往返于六個獨居老人家中。這樣的計酬方式雖然提高了工作效率,但卻犧牲了服務質量和公平性。艾比盡心盡力對待每一位老人,換來的卻是永遠無法拿到的超時加班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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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階層和家庭關系是構成社會結構的兩個要素。在這部現實主義題材的電影中,導演用穿插的兩條線索講述社會中一家人的日常故事,第一是瑞奇和艾比的社會階層,第二是兩個人背後的家庭關系。

無法解決工作問題的兩個人也無法解決家庭問題,在日益繁重的工作任務和捉襟見肘的休息時間擠壓下,孩子成了留守兒童的孩子,家庭矛盾日漸激化。

女兒雖懂事,但卻因為缺少父母陪伴,神經敏感整夜失眠。兒子雖聰明,但卻在困窘的生活中迷失了方向,通過逃課和塗鴉掩飾自己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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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失眠的女兒每夜有多少次輾轉之後被壓在身下的思念;也沒有人知道,叛逆的兒子在塗鴉牆上大嘴巴中,畫着多少疑惑;更沒有人知道想要通過經濟狀況緩和家庭問題的瑞奇,可能會讓家中的所有人都承擔代價。

曾經有位豆瓣網友将肯·洛奇和生活直接聯系到一起,說道:“生活就是肯·洛奇”。

肯·洛奇不會用花哨的技巧賺取噱頭,電影中的一切仿佛就是生活裡的一切。就像生活打你巴掌時,從來不會事前說一聲。

這次,生活給了瑞奇一家連環奪命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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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塞巴因偷竊塗鴉塗料被關進警局,為了不讓偷竊的兒子留有案底,瑞奇不得不臨時放棄工作,到警局求情。這一舉動非但沒有讓兒子認真悔過,反而使兩人矛盾進一步升級。瑞奇因臨時停工需要償付快遞公司100磅請假賠償金,兒子因不願瑞奇用金錢衡量親情而離家出走。

但生活仍要繼續,為了彌補兒子帶來的經濟損失,瑞奇重新開車上路。可這時,他卻又遭遇了搶劫。

影片高潮緊跟瑞奇被搶劫之後到來。被搶走了快遞、毀壞了掃碼槍、鼻青臉腫、渾身沾滿自己尿液的瑞奇,在妻子的陪同下在醫院等待檢查結果。這時快遞中心負責人打來電話,他絲毫不關心瑞奇的傷勢,打來電話隻是為了告知瑞奇,因為這次被搶,瑞奇需要支付100磅礦工罰款和1000磅設備賠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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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溫潤的妻子奪過電話,憤怒嘶吼,痛斥快遞公司種種惡行。到此,快遞公司似乎是扇巴掌的人——沒有公司盤剝,就沒有瑞奇一家的慘狀。

但事實果真如此嗎?肯·洛奇把答案指向了别處。

在肯·洛奇看來,如果說快遞公司是一切罪惡的原點,那麼所有人都是這場悲劇的主謀。

當瑞奇兢兢業業準時送出每一份快遞時,收件人本可以笑臉相迎說一聲謝謝;但他們沒有,隻是覺得瑞奇本該如此。

當瑞奇一度因家庭問題崩潰,向快遞中心提出請假請求時;快遞中心本可以施以援助,但他們沒有,反而斥責瑞奇是個沒有責任感的蛀蟲。

當瑞奇遭遇搶劫,連基本的醫療費都可能無法支付時,社會本可以對這些勞動者建立基本醫療保障;但他們沒有,他們将底層人民的權益架空。

而對于瑞奇一家來說,隻是解決生活裡的困難就花光了所有力氣,他們無法思考自己所處結構中的問題。實際上不合理的結構,早将他們置于周而複始的惡性循環——越貧窮、越努力;越努力,越不幸。

大多數人在說“越努力,越幸運”的時候,可能根本沒有想過,這是個脫離環境的僞命題。處于良好環境中的人往往認為窮人之所以窮是因為“懶”,但持有這種觀點的人,往往是因為自己處于足夠幸運的環境才做出如此推論。

此前香港真人秀節目《窮富翁大作戰》,曾邀請4位富人到基層群衆中進行為期7天的體驗生活。受邀者中不乏意氣風發的商人、條件優渥的白富美、畢業于哈佛大學的社會精英、和先天優秀,後天努力的富二代。幾位的共性除了條件優秀、事業成功還都秉持“隻要努力,弱者也能變成強者”的觀念。但經曆了幾天的體驗,他們都得出一個結論——基層工作者的付出和回報是不對等的。

正如東京大學特聘教授上野千鶴子所說:“任何人今日所獲得的成就,都離不開環境賦能。今天你們之所以覺得‘努力就有回報’,是因為在過去的日子裡,你們周圍的環境激勵你們、督促你們、為你們提供支持、褒獎你們所取得的成就。”

但是這個世界上有即使努力了也無法得到回報的人、有想要努力卻無法努力的人、有因為過于努力而身心崩潰的人,也有在努力之前先被澆一盆冷水的人。事實上,擺在大家面前的是即使努力也得不到公平回報的社會。

日劇《非自然死亡》裡《幸福的蜂蜜蛋糕》一集中,一位蛋糕廠的工人勤勤懇懇,因為蛋糕銷售火爆而連軸工作,在社長臨時要求加單配送蛋糕時,為了幫廠長分擔壓力,他主動請纓送蛋糕。但在回家路上,極度疲憊使他身體失衡,側翻在地,并在一個月後因此死亡。諷刺的是,即使他付出生命,也沒有換來大家的認可,反而留下一個全職妻子和兩個未成年孩子艱難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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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偷自行車的人》中,裡奇一家在二戰後的羅馬擠破腦袋找到一份貼海報的工作,并為此用妻子的嫁妝換回當掉的自行車,當全家人都以為能夠依靠這份工作過上好日子時,誰料自行車被盜,一家人近乎絕望,走投無路的裡奇隻能做起偷車賊。

《黑天鵝》裡的妮娜是個完美主義者。自幼練習芭蕾舞的她,認為自己不輸任何人。然而無法找到扮演“黑天鵝”的感覺,使她一度崩潰。她用極限來磨淬才華,承受着極度偏執的訓練。卻終究在舞台上成功的刹那,敗給心魔。

同樣,《對不起,我們錯過了你》中瑞奇也處在即使努力也得不到公平回報的環境。他們不斷遭遇着生活中的“墨菲定律”,生活中的悲慘像雪球般越滾越大,無法收場。

肯·洛奇将影片以“Sorry We Missed You”命名,這是收件人不在家時,快遞員在卡片上的留言。但實際上,“對不起”不隻應由奔波無休的快遞員對顧客說;由掙紮求存的勞動者對家庭說;更應由處于良好環境中的所有人,對他們曾經忽視的、缺乏良好環境的同胞說。

因為我們曾經受益于得天獨厚的環境,卻可能隻将幸運歸于自己的努力。然後一轉身,用幸存者偏差的口吻去告訴别人:“越努力,越幸運”。

生活不止一種,“幸運”的前提條件遠不止是“努力”這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對自身所處環境的充分認知,認清自己生活的真相,并勇敢面對,才有可能真的“幸運”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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