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格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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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你越寫,别人越不明白你在寫什麼;越寫,别人就覺得你越寫越差。網上有種說法說,西川寫詩越寫越差。

許知遠:剛看到的時候煩嗎

西川:剛看到的時候,wc覺得你好孤獨啊,這世界怎麼沒人理解我啊。現在心想,愛tm理解不理解。

西川:八十年代的時候努力想成為一個好詩人。什麼是好詩人呢,就是别人那樣的詩人。但現在呢,我覺得我已經有資格成為一個爛詩人。

許知遠:我們節目有一個宗旨,就是成為一個爛節目。

西川:成為一個爛節目好啊。成為一個爛節目就是說,你不是按照一個框框,按照一個教科書給你講的那一套來拍。

蒙古人和戰國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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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他們聚在一塊兒說,下一步往哪兒打,大家莫衷一是。最終蒙古人的決定是,咱們就四面出擊,wc往tm哪兒都打…我心想,這都什麼呀這是。可是我心想,太tm棒了,完全不是我過去的思維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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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遠:你期望變成蒙古式的思維和寫作嗎

西川:我真正期望的是戰國諸子那樣的寫作…一個,那些人有大的才華;然後另外一個,這些人,每一個人都在處理他們的時代。

許知遠:處理時代對于你始終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西川:如果你不處理這個時代,你的語言、你的文學意識都是别人的。美國有一句話說,藝術家們像害怕瘟疫一樣地害怕雷同。

許知遠:諸子百家最親近的是誰

西川:如果說,帶本書來,那就帶《莊子》。但是其實都行,我都喜歡

諸子百家裡面大部分人都把社會往回拉,但是也有人不往過去看,這些人就是法家…你要是真讀《韓非子》,那個文章,寫得好啊,大才

雖然我讀西方文化,但我知道中國文化高度在哪兒。而且它和這片土地上的人的那種關系。墨子哭練絲,楊子哭歧途…哎喲我就忽然覺得對戰國的思想者,有一種深深的認同感。究竟是往東走還是往西走?想了那麼多問題,沒有答案,你隻剩下哭了。

許知遠:這麼沒有曆史記憶的媒體社會,想要成為一個有曆史感的充滿曆史意識的詩人,你怎麼處理這些材料

西川:我全處理。媒體…媒體好像我有點沒處理太多,媒體早晚我也要處理它,我關心的是它的複雜性,它内部的複雜性。就是有的人的回應是一個投機的回應,什麼東西有熱點他就回應什麼;有的人的回應是,他要厘清這個曆史邏輯的回應,那麼這個工作它可就漫長了,這個工作窮經皓首的工作。

許知遠:但是你現在想做這個工作了

西川:最終對于一個知識分子來說,你還是要處理嘛…我已經走上另外一條道了,我隻能說。這是弗羅斯特的詩

許知遠:林中有兩條路

西川:對,林中有兩條道,而我選擇了人迹罕至的那條,于是一切都不一樣了

林中有兩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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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川:…就是一個人比如到了四十歲以後,就開始朝着兩岔走了:有一岔人,是真正獲得了曆史感和曆史思辨能力的人;有一岔全變成仙兒了…他的思維方式不再是一寸一寸,一尺一尺,他考慮問題一定是滄海桑田,一說就是一萬裡,一張嘴就是上下五千年。

許知遠:速朽讓你對時間的感受力有變化嗎

西川:我把藝術家分為兩種藝術家,一種為永恒工作的藝術家,一種不為永恒工作的藝術家。我原來是為永恒工作的藝術家,現在我已經不為永恒工作了。葉芝在詩裡寫,我老了,現在我萎縮為真理。一個人如何成為偉大的藝術家,是他萎縮成一個不朽的人物。所以我換句話說,所有為永恒工作的藝術家,也不是你想永恒就永恒得了的,你能夠永恒那是老天爺對你的賞賜。

許知遠:怎麼保持像蒙古人一樣的無向度的生命力,就像你說的盲目性,四處出擊的盲目性。這些東西呢怎麼…小時候可能是天然的或者說一種感覺。當你經過這麼多的訓練以後,維持這種盲目性,是很困難的一件事嗎

西川:尼采說,一個人隻有每天發現二十四條真理才能睡個好覺。

許知遠:那就睡不着覺了

西川:咱不需要那麼厲害。咱要是一周能有一個發現,你都會覺得沒白活。能夠對生活有所發現,這得是個能力了,然後這個能力同時還要有種心态,就是一個自由心态…怎麼說呢,依然精神還在長個兒,保持這麼一種狀态。

西川:馬爾克斯有一句話說得特别好。别人問他,你覺得寫作對一個作家的回報是什麼。馬爾克斯說,寫作對一個作家最大的回報,就是一個被寫作訓練的頭腦,能夠一眼就認出另一個被寫作訓練出來的頭腦。就是迎面走過來一個人,你能夠認出他來。

寫在最後

看這一集以前以為教科書上出現的就沒有活人了,啊原來西川還活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