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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生存》是美國著名演員、編劇、導演西恩·潘執導的第五部作品。影片改編自真實事件,講述了一個近乎偏執的理想主義者,抛棄一切,踏上流浪生涯的故事。不難想象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影帝,為什麼選擇以此為藍本來進行影視化創作,後者所擁有的脫離于塵世的獨立精神,本身就是一部非凡的個人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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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是個牢籠

影片的主人公克裡斯托弗家境優渥,同時也是名校優等生,如此的家世和學識已經令他成為許多人眼中羨慕的一員。毫無疑問,如果步入社會,迎接他的将會是似錦的前程與優越的後半生。然而,他卻将自己擁有的一切棄如敝屣,義無反顧地踏上流浪的旅程。

對于物質和社會的厭惡是克裡斯托弗走向荒野的一個重要原因。完成學業對于他來說僅僅是一種“義務”:茫然、沒有安全感、物質過剩的世界,這一切淹沒了他存在的意義。所以他出走,遠離城市,遠離社會,是因為他想追尋一種“純粹”的人生境界。

這種對“純粹”的追求在影片中有許多重要體現:畢業後,克裡斯托弗将自己的積蓄全部捐出;出發時,克裡斯托弗将身上的現金全部燒掉;流浪的日子裡,克裡斯托弗沒有聯系過家裡的任何人,包括懂他的妹妹;他甚至摒棄過去的姓名,讓自己叫做艾利克斯·超級旅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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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裡士多德曾說:“人類是天生的社會性動物。”

我們活在碌碌人世間,活在一套無形的準則之下,我們也會批判社會,唾棄物質。可是我們仍然選擇了生活在這裡。但艾利克斯是不同的,他反對的态度無比決絕:城市是囚禁自由的牢籠。

“我想那麼年輕,幹淨,那麼寂寞地生活着。直到自己可以毫無防備的突然失蹤在馬路上的那一天。”

艾利克斯宛若一個重度精神潔癖患者,近乎偏執地在自己身上抹去“社會”的印迹,堅持孑然一身的自由。

孑然一身的自由

人一生的成長中,童年經曆占很大一部分的影響,艾利克斯亦不例外。父母給他帶來的童年創傷是他出走的另一重要原因。

自記事起,艾利克斯和妹妹就生活在父母争吵不休的水深火熱中,家長忽略他們的感受,鬧離婚,追問孩子要跟誰的問題。然而婚總是離不了,追問卻從來沒有停止過,矛盾循環往複。由最初的傷心欲絕到後來的麻木冷漠,父母一遍一遍消耗着孩子最單純的情感。再到後來,緻命的打擊在于孩子發現了父母婚姻背後的真相:母親原本是父親的情婦,自己原來是一個私生子。

我想,艾利克斯出走的原因并不僅僅在于父母的矛盾加諸于自己身上的痛苦,更在于他對人與人情感關系的思考。在意識到感情維系的曲折複雜與脆弱不穩定以後,艾利克斯毅然選擇了遠離塵嚣。其實,在走向荒野的旅途中,不乏許多人對艾利克斯敞開懷抱,這裡面包含了各種類型的感情:熱情的Jan和Rainey提供的友情,美麗的Tracy送上門的愛情,真誠的Ron給予的親情。但都無一例外被艾利克斯禮貌而決絕地擋在了門外。童年創傷造成的對于純粹感情的不信任,占據了他選擇的很大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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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利克斯說:“如果你認為快樂的生活主要來自人與人的關系那你就錯了,神把快樂置于身邊的每一件事情中,人們隻需要換一種方式去思考。”


在與一個一個路上遇到的“暫時性”夥伴共處、再分别的過程中,我們不能說艾利克斯沒有懷疑或者動搖過自己原本信奉的那一套價值觀。他始終以最大的善意與充滿愛的方式對待每一個夥伴:幫助Rainey戰勝心結,全身心地接受了Jan;讓Ron走出了幾十年的封閉,開始涉足更遠的風景;走之前不忘給Tracy留下地址……在最後,面對Ron真誠的目光時,艾利克斯的眼底也閃過動容。


并且,影片的末尾處,艾利克斯臨終前閃過的是被父母擁入懷中的畫面。他的心中不是不是沒有閃過回歸的想法,然而對自由的渴望起着壓倒性的影響。“走向荒野”的理想在艾利克斯心中近乎成為了一種“心魔”,不實現不罷休。


“不必真的很強壯,卻要覺得自己強壯。

哪怕隻有一次,也要去證明自己。

哪怕隻有一次,也要去最原生态中去發現自我。

獨自一人,面對冰冷的石頭,

隻靠你的大腦和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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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是一種信仰

《荒野生存》是一部關于理想主義者的電影,但不是一部充斥着理想色彩的電影。在講述主人公艾利克斯“走向荒野,遠離塵嚣”的經曆時,影片從未規避這樣的選擇給現實造成的後果。影片采用了雙線叙事的方法,一條線指向艾利克斯的經曆,一條線指向妹妹與家人失去艾利克斯之後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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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由最初的震動、氣憤,到焦頭爛額的尋找,最後轉為反悔與痛苦。艾利克斯的離去如一個憂傷的夢魇盤旋在每個人的心間。妹妹懂得艾利克斯的選擇,卻為艾利克斯從未聯系自己而難過;母親更是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醒來就陷入對艾利克斯的擔心之中;痛苦的父親一天天蒼老下去,在馬路上老淚縱橫……

這樣的結果,似乎完成了艾利克斯對童年時父母對自己造成的傷害的報複,但到頭來,誰能說清哪一種的傷害更多呢?如果從普世的價值觀出發,我們甚至可以說艾利克斯抛棄親情獨自上路的行為是一種“自私的”“不負責任的”表現。

可是,在追逐自由的旅程中,艾利克斯連生死都抛之腦後,我們又如何能用最俗世的道德标準來評判他呢?

我不禁想到那些踏上高山廟宇的朝聖者,孑然一身,将感情、物質甚至生死都置之度外。他們風餐露宿,面對變幻無常的氣候與自然災害。五步一拜、十步一跪,隻為了到達心目中的天堂。

抛棄一切不是不負責的逃避,反而需要巨大的勇氣。

正如斯賓諾莎說:“無知的人不僅在各方面受到外部原因的擾亂,從未享受靈魂的真正和平,而且過着對上帝、對萬物似乎一概無知的生活,活着也是受苦,一旦不再受苦了,也就不再存在了。另一方面,有知的人,在他有知的範圍内,簡直可以不動心,而且由于理解了他自己、上帝、萬物都有一定的永恒的必然性,他也就永遠存在,永遠享受靈魂的和平。”

信仰的力量是偉大的,艾利克斯的自由理想又何嘗不是一種偉大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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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流浪變成一種生活方式

現代人如何出行?最普遍的做法是預定酒店、機票、提前制定線路,在行李箱裡裝上相機、刮胡刀、換洗衣褲、充電器……每到一個目的地隻是草率地驚豔于那一刻的風光,或是在乘坐飛機時就已被腳下萬丈的景物感動得熱淚盈眶。

然而,這世上還存在着一種全身心投入自然的古典的旅行方式,或者說生活方式,叫做流浪。

流浪,即居無定所,四處漂泊。所以你可以看到艾利克斯從一開始就沒有做好專業性的“武裝”,他身上沒有沖鋒衣,腳下不是登山靴,甚至連太陽鏡都沒有準備一副。連一個最普通的徒步者的基本裝備,他都未曾考慮過。

他隻是一畢業就直接背上背包,說走就走,毫不拖泥帶水。恰似他一直信奉的價值觀那樣:“為什麼現在行動,為什麼不等等呢?回答很明了,世界不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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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在書中讀到“垮掉的一代”凱魯亞克為了自我救贖而出走,讀到堂吉诃德為心中的正義理想而出走,《麥田裡的守望者》霍爾頓因憤怒和焦慮而出走……

許巍唱:“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的田野。”出走與流浪,遠方,一直都是文藝青年最愛思索與向往的一個主題。

但鮮少有人真正能夠抛棄一切而出走。不管是最後在墨西哥停留并結婚的凱魯亞克、回到家郁郁而終的堂吉诃德、還是回家後繼續上學的霍爾頓,他們出走的結果總是回歸,他們出走的色彩總是不可避免地會沾染世俗的印迹。

無人像艾利克斯一樣,投入一片陌生而荒涼的原野,獨自揣着崇高而純粹的理想死去。他把流浪作為自己的生活方式,世俗的一切都不能将其打動。

我感動于艾利克斯終于理想與自由的終極境界,也向往他所追尋的純粹的生活方式——一種最古典的生活方式。在現代社會中,經濟發展,通訊發達,交通便利,看起來有益的同時,日新月異的科技也将我們捆綁束縛:我們的存在需要身份的證明;人與人的交流依賴隔着屏幕的打字;假期的旅行總是在摩踵擦肩中匆匆瞥一眼美景;自然與本性已經離我們很遠……

文明,究竟是自由還是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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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結尾,艾利克斯雖然死于了野外食物中毒,但是他依然滿懷着感激在臨終前寫下了:“謝謝上帝,我的一生是幸福的。再見,上帝保佑你們!”

他為自由的終極理想,詩意而浪漫地死去,但是死得其所。

凱魯亞克在《在路上》中寫道:“我們還有更長的路要走,不過沒有關系,道路就是生活。”

艾利克斯的經曆猶如一座燈塔,提供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活法。他時時刻刻提醒着我們,世界上存在真正的自由。永遠不要放棄一種追逐理想的可能,為自己而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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