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公衆号:無物永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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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正處于美國黑人平權運動高潮的前夕,黑人音樂家唐·雪利決定南下巡演,這便是《綠皮書》的故事發生的背景。


1956年,爵士音樂人納金高爾作為曆史上第一位受邀在白人機構演出的黑人音樂家在美國南部地區的伯明翰為觀衆演奏。結果,演出剛開始,就有觀衆不斷地向台上丢擲垃圾,納金高爾被推下舞台,遭到3K黨的暴虐對待——台下的觀衆都是白人,而納金高爾所演奏的曲子正是當時所謂的“白人音樂”。這是電影《綠皮書》中當白人司機托尼對唐·雪利放棄北方優渥的待遇與生活,遠下到對黑人充滿歧視與不公正待遇的南方作巡回演出感到疑惑時,另一名樂手告訴他的故事。


60年代,正是以馬丁·路德·金為代表的黑人平權運動風起雲湧的時代,也是一個遍布黑人旅館與“日落鎮“(日落後禁止黑人活動的城鎮)的時代,極端美國白人莫名的仇恨與歧視和黑人同胞們的覺醒和抗争在這一時期都達到了頂峰,電影的名字“綠皮書”正是這一不光彩時代的特殊産物——裡面詳盡地記載并标明了美國各州黑人可以自由出入的餐館、旅店、酒吧,甚至道路。


身處這一時代的美國,黑人音樂家唐·雪利出于一個十分尴尬的境地——他在古典音樂方面極具天賦,卻限于自己的膚色隻能聽從唱片公司的安排演奏爵士樂。正如影片中的台詞所說:“成為一個天才還不夠,要改變人們的觀念是需要勇氣的。”諷刺的是,作為一個兼具天賦和勇氣的黑人,為了順利地完成南下巡回演出,唐·雪利不得已要以高昂的報酬雇傭一個擅長“解決問題”的白人司機,即片中另一主人公——托尼·利普。最開始,托尼極其厭惡黑人,就連家中黑人工人用過的水杯都逃不過被托尼扔進垃圾桶的命運。又一個黑色幽默的轉折點——為了每周125美元的報酬,他接受了這份為黑人音樂家開車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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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是陽春白雪,一個是下裡巴人,這段旅途注定充滿沖突與矛盾,而正是在這段旅途中,兩個孤獨的人在一次次的争論和歡笑聲中相互靠近,最終和對方,和自己,也和生活達成和解。毫無疑問,唐·雪利是敏感而孤獨的。他獨居在演奏廳的樓上,衣着華麗,高高在上,終日陪伴他的卻隻有浮誇的裝潢和一架巨大的木質鋼琴;他在深夜的露台獨自飲酒,看着樓下自己的同伴與他人談笑風生;他在酒吧遭到白人混混的毆打,在第二天遮好臉上的傷繼續在下一場演出後露出得體的微笑;他清楚的知道:“我不被自己人所接受,我跟他們也不是一類人,我不夠黑,也不夠白”因為極高的音樂天賦,他脫離了貧苦的黑人階層,又因為自己的膚色,同樣不被白人群體所接受。他與公路邊田間勞動的黑人們久久對望,他們的目光寫滿了陌生與不解,他無奈得讓人心酸。他在演奏廳被拒絕使用衛生間和進入餐廳,他挺直脊梁表達争取應當享有的權利,卻得不到理解與認同。他選擇南下巡回演出,是為了消除歧視,卻在一次次的不平等對待和一次次的尊嚴被踐踏後,對“自我”産生極大的懷疑,他在暴雨夜沖下車,嘶吼着質問“What am I?”。


而白人司機托尼·利普,看來是人際交往中的能手,被大家認同和喜歡。他簡單率直,講義氣,充滿責任感,盡管有着一些無傷大雅的壞習慣和不道德行徑。他朋友衆多,家庭美滿。但我仍然相信,在内心深處的某一個角落,他依然是充滿孤獨感的——他夜晚工作,白天回家,過着日夜颠倒的生活;作為一個好丈夫和好父親,他肩負着一個家庭的重擔,為此偷偷當掉自己的手表;他所謂的朋友為他介紹的報酬豐厚的工作就是為了50元美金的獎勵吃掉26個熱狗漢堡。但正是由于這種“簡單”的特質,托尼同時也是一個樂觀而對生活充滿希望的,一個有趣的人。在他的認知中,實際上并不存在所謂“高貴的白人”“低賤的黑人”這樣符号化固定化的劃分,他喜歡流行音樂,不管是由黑人還是白人演唱,他可以在演奏廳外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和一群黑人一起玩遊戲,他喜歡炸雞并且固執地勸說音樂家唐·雪利與他共同分享人間至味——肯德基。他關注的隻是生活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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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段旅途中,托尼總是在唐·雪利演奏時認真地注視着台上那個自信而專注的鋼琴家,雪利的音樂帶給了他新奇而美妙的體驗。也許音樂真的有魔力,托尼逐漸接受并理解了唐·雪利,為雪利博士解決麻煩的過程也由責任感的驅使轉化為對朋友自然的關心與保護。同樣的,托尼的簡單與快樂也在感染着雪利。在托尼不羁的、大大咧咧的外表下,是他美好的可愛的内在,這樣的他遠比那些假惺惺的,附庸風雅的“上流白人”要高尚得多。他一次次巧妙的為雪利化解麻煩,他對雪利受到的不公正對待感到憤怒,他婉轉地告訴雪利他并不歧視同性戀,他知道這個世界是複雜的,所以他不會妄下評判。他有着孩童一般的澄澈的靈魂,當這樣一個單純的美好的靈魂與另一個屬于藝術家的孤傲的敏感的靈魂相遇時,托尼的包容融化了唐的敏感與孤獨,唐善意的勸解與對尊嚴的捍衛也讓托尼具有了更多美好的品質。


在最後一場巡演,雪利又一次遭受歧視與侮辱,當雪利對托尼說:如果你希望我演出,我會照做時,托尼毅然帶他離開,此時,對于他們彼此而言,對方已經不僅僅是工作關系,而是親密同行的夥伴與朋友,即使後果是損失酬勞,他也不能接受任由他人侮辱自己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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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橘鳥酒吧,雪利終于能夠按照自己的意願演奏肖邦的曲目,即使在燈光昏暗的小酒吧,面對一台破舊的鋼琴,他也維持着最好的儀态與風度——他在演奏前拿掉了鋼琴上的酒杯,将它輕輕地放到地上。在橘鳥酒吧中,雪利與素不相識的黑人同胞們共同演奏了一曲爵士樂,大家随着節奏起舞,和諧而美好。直到影片的最後,唐也沒能消除歧視,随着影片的推進,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少,但誰能說沒有任何一個觀衆被他的音樂所感動呢?誰能說他的演奏是沒有力量的呢?他發出的聲音也許是微弱的,他的力量或許渺小,但在平權的道路上,正是無數個唐這樣的人,縱是一把炬火隻能發出一點點微光,千萬把炬火也足以照亮黑暗。在平權的道路上,也正是一個個托尼和雪利這樣美好的靈魂相遇碰撞,又一次次達成和解,道阻且長,但歧視終将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