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轉載自微信公衆号:無物永駐,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

最近在追《破冰行動》這部緝毒題材的電視劇,裡面有個片段是男主角李飛在一次行動中捉住關鍵證人時,被警局的内奸給暗殺了,而内奸在逃走前被李飛用手槍射中了手掌。

這時彈幕上許多網友在刷屏:現場留下了内奸的血迹,可以檢驗他的DNA啊,這樣不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其實我們不止一次的看到這樣類型的場景,兇手在現場殘留下身體上的關鍵信息,于是我們内心總會期待:快點去檢測兇手的DNA啊!

似乎,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以當前的科技水平來說,要檢測兇手的DNA信息,還面臨着許多的困難。

最關鍵的是:我們沒有建立過完整的數據庫系統,要想将數據與個人信息相匹配,真的無異于是大海撈針。

所以看到東野圭吾的《白金數據》時,它滿足了我們對這種破案方式的全部幻想。

故事的開頭,是以東京警視廳的一名普通警員淺間玲司為切入點。

因為一場奸屍案,他受上級指示去一個叫“特殊解析研究所”的地方,去解析犯罪現場遺留下的疑似嫌疑人的毛發。

由此引出了東野圭吾為我們構建的一個世界:日本已經着手建設了全球最完備的DNA數據庫系統。它的誕生,可以粉碎所有的“最完美犯罪”。

不僅是毛發、血迹,哪怕是丢棄在附近的煙蒂上面殘留的唾液,隻要能找到一絲與嫌疑人有關的身體物,就可以提取樣本在DNA數據庫系統中進行比對。

最可怕的是,這個系統還可以綜合遺傳學、基因學、生物學等研究方法,幫助警方生成嫌疑人的人體骨骼、完整的樣貌特征,甚至可以判斷罪犯的性格特征、年齡、身高等。

即使是你有近視、左腳的中指比大拇指長這樣的細微的人體信息,都可以分析出來。

這樣所呈現出來的無疑是一個非常完整的罪犯側寫,相當于警方已經可以拿着一張确定的罪犯圖像去尋找他。

...

然而在這樣異常完美的世界裡,東野圭吾也在借淺間玲司之口向我們提出疑問:辦案簡單是一件好事,但是這種辦案方法真的不會出錯嗎?真的不會對人類社會有任何不良影響嗎?

在現實裡,美國确實已經提出了DNA犯罪側寫。而東野圭吾正是用《白金數據》這部作品,向我們展示這種研究完全成熟以後的世界。

小說中,DNA法案在提出後正式通過了國會,日本政府可以合法地提取民衆的DNA信息。

學校裡正在讀書的小學生,醫院裡剛出生的嬰兒,路邊還在買菜的家庭婦女……隻是一眨眼的功夫,政府就會抽取你的血液,得到你的DNA信息,錄入進系統裡。

...

不過,凡事都會出現意外。

小說裡出現了“NF13事件”,同一起案件的兇手連續殺了13個人,可是在警方将兇手的DNA信息輸入進系統時,卻顯示“NOT FOUND”,意思是兇手的信息數據沒有錄入進系統中。

也就是說,在缺少這個兇手DNA的情況下,警方可能永遠也無法找到他!

這是我喜歡讀東野圭吾作品的一點,他非常善于制造劇情的懸念和反轉。在他的作品中現實與人性的沖突,善與惡、好與壞從來不是泾渭分明的,他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作品向我們傳達一點:這個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他用自己的筆觸将人性的矛盾凸顯出來,卻隻是淡淡的訴述故事,而不會妄言一切,下定絕對的判斷。

在《白金數據》中,大的一方面他構建了一個幾乎完全利用DNA來偵破案件的世界,小的一方面是他在書中塑造了一個貫穿小說始末的最重要的人物,同時也是這本書的主人公:神樂龍平。

...

神樂龍平一出場便自帶主角光環,身為特殊解析研究所的主任解析員,他是建立日本DNA數據庫信息系統的帶頭人和主要負責人。

書裡對他的刻畫是身世坎坷,卻年少有為。冷靜睿智,公事公辦,嚴肅到有些不近人情的地步。

少年時代的神樂龍平開朗熱情,父親是日本著名的陶器制作大師。然而在那時出現了一個專門利用機器仿制他父親所制作的陶器藝品的集團,這些機器制作出來的陶器,完全可以以假亂真,因為就連專門的鑒定大師都無法分辨它們的真假。

這些專家将責任推給了神樂的父親,認為是因為他制作的陶器缺乏情感與靈魂,才導緻了這樣的結果。

神樂的父親卻不相信這樣的結果,認為自己是完全可以分辨出親手制作的陶器的。

在一次受邀參加電視台舉辦的鑒定大會上,神樂的父親将台上擺放的三件赝品全都認定為自己的作品,最終因為羞愧,在家裡上吊自盡了。

而那時的神樂龍平,親眼看見父親在自己的眼前自殺。此後他的性情大變,不僅在心理上出現嚴重的問題,甚至分裂出了第二人格。

在書中,神樂唯一親近與信任的人是自己的心理治療師水上教授,也是因為水上教授的原因,他認識了數學界的天才少女蓼科早樹和她的哥哥蓼科耕作。而蓼科早樹,就是DNA數據信息系統的制作人。

...

東野圭吾對于這三位人物的刻畫,是具有極強的奠定作用的。主人格的神樂龍平此時所信奉的觀念是:基因決定人生的程序。

...

他冷漠偏執,将蓼科早樹當作自己可以利用的“工具”,幫助她制作DNA數據庫信息系統。因為蓼科早樹一出生臉上就長着很大一塊紅色胎記,使得她敏感自卑,患有嚴重的自閉症,隻願意和自己的哥哥溝通,所以蓼科耕作成為神樂與早樹溝通的“媒介”。

可以說《白金數據》是東野圭吾在《嫌疑人X的替身》後狀态低迷期裡最令我驚豔的作品,從書中我可以感受到神樂與蓼科兄妹之間對于人生的無奈和緣分的糾葛。

改變一個國家的DNA數據信息系統最初的誕生,源于兩個年輕人年少時的不幸,這裡對于人性的刻畫有着很強烈的沖擊感。我們可以接受命運的無奈,卻絕不能對命運妥協,所以神樂後來有了制造DNA數據信息系統的想法,早樹将自己在數學上的天分開發到極緻。

不幸的是,蓼科兄妹最終也因為這個系統,被“NF13事件”的兇手殺害,甚至嫁禍給了神樂龍平。這裡不僅是主人公,也是整個故事的轉折點。

神樂龍平引以為傲的DNA數據庫信息系統成就了他,卻也在關鍵時候成了陷害他的工具。從這裡開始,也在呼應開頭淺間玲司的提問:辦案簡單是一件好事,但是這種辦案方法真的不會出錯嗎?

會,它間接讓神樂龍平成了殺害蓼科兄妹的嫌疑犯。

...

...

在研究所裡擔任日美兩國研究學習任務的跨國研究員白鳥裡沙的幫助下,神樂龍平得以逃脫警方的追捕,然而他也開始懷疑:是自己的第二人格——隆,殺害了蓼科兄妹。

其實神樂龍平是最幸運的,這場逃亡讓他看清了許多事情背後的真相,也解開了他年少時的心結。

隆的出現是因為他親眼看見父親的死亡而想去逃避自我,逃避現實。實際上許多時候,我們都會有過想去逃避現實,封閉自我的時刻。人前人後兩副面孔,說來戲谑,卻成為我們面對外界的保護傘。

人們覺得神樂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他卻有着一個純粹善良的人格。

隆喜歡畫畫,他不停地畫着父親的手,還有一個穿着純白色裙子的女孩。後來在隆消失的時候,他才明白:這個女孩是蓼科早樹,他們是彼此相愛,可以相互敞開心扉的人,隻是在秘密揭開的時候,已經物是人非。

...

神樂在被真正的兇手追殺的途中,意外墜入河中,被兩個叫築師和蠍子的男人所救,我覺得這裡是他得以重生的救贖點。

築師和蠍子正是因為厭惡被政府管理而逃離了城市,神樂卻是一切的源頭。同時,築師的經曆也在向神樂提出疑問:政府在收集我們個人信息的同時,卻沒有嚴格管理這些信息,導緻它們落入壞人的手裡,最終還是不能保護到公衆。

不僅是在書中,其實這本身就是一個無可解的話題。政府、學校、公司,甚至在社交網絡上注冊信息,我們都是在将自己的個人信息透露給别人,有時我隻是在網上查詢某些信息,都會被浏覽器不停地推送相關的信息。

Facebook的信息洩露事件,暗網的出現,我們有時還會被一些莫名其妙的推銷電話騷擾……其實都在告訴我們,即使我們不情願,個人信息在這個時代始終還是會交付與外,要想完全改變這個狀況在未來或許是個漫長的過程。

...

從前神樂與父親都以為人心終究是脆弱的,數據才是一切。所以他對父親的作品感到失望,認為那是數據集合而已。

仔細想想,無論任何藝術作品,或許都可以被數據化,甚至是超越初始的第一件作品,但這種事最終也不會有大的意義了。

當人類創作的作品僅是一串數據時,我們應該考慮到底是什麼創造出這些數據,敗于計算機又如何,如果沒有人類最初的創作,就不會有後來的赝品。可惜當初的神樂與父親,都囿于死角,畫地為牢了。

...

真相浮出水面那刻,所有的虛假無處遁形。

你知道什麼是白金數據嗎?

在龐大的數據中,可能混入了一部分特殊的數據。這些數據除了本身的DNA信息以外,還附加了特别的識别記号。如果檢索的DNA和這些數據一緻,DNA偵查系統就會顯示出完全不同的答案。解析結果所顯示的身體特征和當事人完全不同,檢索結果也會出現“NOT FOUND”,也就并未登記這個人的相關資料。

這就是為什麼警方一直找不到“NF13事件”罪犯的原因。

絕對完美的刑偵系統怎麼可以允許出現呢。政府避開神樂,讓他和蓼科早樹的心理治療師水上教授,暗地裡指示蓼科兄妹重新更改系統,将一些官員,包括其親屬子女的數據進行了加密,這些人的數據就是“白金數據”。

而水上教授也背着政府,要求早樹将自己的數據修改成白金數據。利用這個漏洞,肆無忌憚的利用人體做實驗,并僞裝成普通的殺人案,犯下了“NF13事件”。

雖然蓼科兄妹後來也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為了彌補他們的罪過,早樹編寫了“Mogul”程序來修正系統,卻也因此被水上教授殺害。

大家都有各自的不幸,蓼科兄妹隻是被各方利用的棋子,卻要因此付出最昂貴的代價。神樂一路走來,在失去父親、失去早樹之後,才明白自己被最信任的人所欺騙傷害,甚至他一手建立的希望可以幫助民衆減少犯罪的DNA數據庫信息系統,也隻是鞏固階級制度的工具。

故事的結尾,神樂對政府進行了妥協,交出了“Mogul”程序,并對“NF13事件”的真實原因保持沉默。對于這樣的結局,我心裡總會有一絲失落與惆怅,卻也覺得是情理之中的Ending。我們可以期望什麼,這個故事好像最後的糾結點也不在這了。我其實很喜歡電影版的結尾,神樂的獨白:

人的命運和可能性,絕不是遺傳因子或科學領域能完全理解的。開拓未來,隻能靠人類自身的意志,能意識到這麼重要的事情真是太好了。

是呀,人生兜兜轉轉經曆了這麼多坎坷起伏,等真相揭開的時候,你會發現有些東西還是重構了,未來如何,再壞也不會有多折磨,再好也不需要有多期待。

有許多事情現在還不能為人類的意志所左右,但是這樣的命運絕不會一直持續下去,如果未來想前進下去,我們一定要順應人類的準則,否則當世界失控之後,隻會變得越來越糟糕。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