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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在中國知名度最高的日本作家,除了村上春樹,大概就是東野圭吾了。其代表作《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解憂雜貨店》等是各大書商暢銷榜上的常客,其每一本新作的出版都會引起書迷們熱烈的關注和讨論。東野是日本推理小說界名副其實的頭号人物,提到推理小說,就不得不提東野圭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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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豆瓣圖書top250榜單前六名中,東野圭吾的小說就占據了三席,這個榜單雖然缺乏權威性,不足以衡量文學成就,但卻頗能反映東野圭吾在中國受歡迎的程度。這之中當然也有本土推理小說技不如人以及出版社營銷的原因。


在影視改編上,東野圭吾也是一個大IP,其作不僅在日本本土排着隊被大量改編,一些知名作品在海外也很有市場。如《嫌疑人X的獻身》就已經有日、中、韓三個版本,此外還有中國版《解憂雜貨店》、韓國版《白夜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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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影視,東野圭吾的名字最近一次被提起,是大熱電影《少年的你》原著涉嫌的“融梗”問題。的确,不管作者承認與否,男主角暗中保護女主角、替女主角頂罪這些情節,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當然這隻能說明中國網絡小說創意的匮乏,而不能否認《少年的你》是一部難得的國産好電影。

東野圭吾在文學獎項上也多有斬獲,如江戶川亂步獎、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本格推理小說大獎、直木獎等。獲獎即是對東野圭吾寫作成就的肯定,而這又促進了小說的暢銷,在2017年第11屆中國作家富豪榜子榜單“外國作家富豪榜”上,東野圭吾問鼎榜首,這并不讓人奇怪。

我曾對東野圭吾的小說十分癡迷,除《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等名作外,還讀過《分身》《變身》《殺人之門》《平行世界•愛情故事》等相對冷門的作品。東野是個相當高産的作家,高産的另一面則是質量的參差不齊,但這并不妨礙我們對其作品尤其是那幾部代表作的欣賞。東野的小說之所以好看、暢銷,至少有這麼一些理由。

曲折嚴謹的故事,精巧多變的寫法


善于設置懸念,情節曲折複雜并且邏輯嚴密,這是一切優秀推理小說必須具備的要素,隻有這樣,才能讓牢牢抓住讀者,又不讓讀者早早看透一切,而讀到最後會有一種解迷之後恍然大悟的快感,這就對小說作者的智商和思維提出了比較高的要求。

東野無疑是編織情節的能工巧匠,如《嫌疑人X的獻身》讀了幾頁便知石神即是兇手,一般推理小說的謎底似乎早早揭示,殊不知小說重點其實是石神如何作案、如何與偵探交鋒。小說往後越讀就越驚駭,石神竟能做到這個地步!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他精心設計了一個完美的方案,甚至不惜犧牲他人和自己的性命。案件的複雜固然令人着迷,動人的情感更是讓人淚目,情與法之間的沖突也讓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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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版《嫌疑人X的獻身》

《解憂雜貨店》有别于東野以往的許多作品,甚至不能叫推理小說,而是一個溫情治愈的故事,但東野即便寫這樣的故事也不願平鋪直叙,于是我們看到了《解憂雜貨店》相當複雜精巧的結構方式。小說的時空被打亂,多個人物之間的關系也撲朔迷離,不仔細看還真是會暈的。而梳理時間線,探究人物關系也成了治愈感動之外的另一種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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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版《解憂雜貨店》

東野講故事的方法也是千變萬化,不喜重複。如《惡意》使用人物的手記、記錄來結構全書,《變身》則是不同人物筆記、日記的拼接;《分身》有兩條人物線索,交替用“鞠子之章”“雙葉之章”來結構;《平行世界•愛情故事》則交叉使用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來叙述。題材上,有校園、社會、科幻等,風格上,以平實、嚴肅為主,又有驚悚、幽默類型的作品。東野小說的多樣性,無疑有助于維持其小說的吸引力。

《白夜行》充分展現了東野講故事的才華,全書時間跨度長達19年,并不直接叙述主人公的活動,而是不斷引入新的事件和人物,不斷切換人物的視角進行叙述。主人公亮司和雪穗之間的關系則始終被隐藏,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往和交談,但東野也在細節處埋了諸多伏筆,暗示着兩人的聯系,因此讀到最後會有一種意料之外而又情理之中的感受。這種叙述方法與故事本身也是相當契合,雪穗和亮司原本就是活在黑暗之處,隻有彼此才是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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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的關照與人性的透視


東野小說不同于一般推理小說之處在于其對社會的關照以及對人性的透視,這使得他的作品不僅具備娛樂性,還有一定的深度,提升了推理小說的品位。

東野小說常有獨特角度,這些角度又體現着一個有良知的作家應有的人文關懷。如《信》關照的是犯罪者家屬受歧視和冷落的生存境遇以及他們的心靈世界。《彷徨之刃》則對法律進行反思,未成年人殘忍犯罪,法律卻成為他們的保護傘,受害者的父親隻能以暴力複仇,這樣的法律是否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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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版《彷徨之刃》

仍以被稱為東野小說“無冕之王”的《白夜行》為例,這部小說在19年的時間跨度中交織了社會變遷的千姿百态,如學生運動、計算機的使用、股票熱和高爾夫球熱等,在小說中都有所反映。由于當時日本經濟大蕭條,大部分人還處在恐慌和不安之中,這直接影響着主人公們的人生軌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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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版雪穗,孫藝珍飾

《白夜行》對人性的透視更加深刻。主人公雪穗和亮司是讓讀者們争論不休的兩個人物。

一方面,他們的感情是如此動人,曆經童年苦難的兩人始終不能在陽光下牽手,隻能活在黑暗中,把對方當做自己的太陽,支撐着自己活下去。亮司在旁人眼中是個黑暗陰郁的男人,但在雪穗面前他卻是一個無私的奉獻者,為了雪穗他可以做一切,包括犧牲自己,因為雪穗是他生命裡唯一的光。

但另一方面,他們的罪惡也令人發指,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他們不斷鏟除對自己不利的人,手段殘忍,罪行累累。亮司可以為自己心中的愛付出所有,卻視他人性命為草芥,他可知道自己殺死的人也同樣有他們的至親至愛?亮司的感情之深固然讓人感動,但其罪惡無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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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劇版雪穗,绫濑遙飾

雪穗是一個惡女形象,外表美麗,但心狠手辣,工于心計。為了金錢和利益,她可以不擇手段,輕易背叛自己的朋友和閨蜜。甚至亮司,也似乎成了她在愛的名義下利用的對象。結尾處亮司死去,而雪穗離他遠去時一次也沒有回頭,這是何等的絕情?

他們也同樣是受害者,是被各自黑暗的家庭扭曲的孩子,娈童的父親,逼迫女兒賣淫的母親,肮髒的家庭培育了他們極端自私、殘忍的性格。但是這并不能為他們的種種罪行開脫,受害者自身受害,卻又無情傷害無辜之人,隻能造成更多的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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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劇版《白夜行》

東野塑造了兩個既讓人同情、感動又讓人厭惡、憎恨的人物,而他自己的态度則隐藏起來,讓讀者自己去評說。這是優秀作品的魅力所在,有餘味,啟人深思,不提供非黑即白的簡單判斷,而在争議之中引發對問題的深入思考。社會和人性都是複雜的,藝術作品應該呈現和揭示這種複雜而非将複雜問題簡單化,閱讀這樣的作品才是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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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推理小說說到底是大衆文學,以娛樂大衆為目的,與真正的純文學、經典文學仍有不小差距。推理小說對推理元素的偏重必然削弱其對人物的塑造,對社會問題的探讨等,文學性始終從屬于娛樂性、可讀性。這也是通俗小說、大衆文學難以成為經典的重要原因。

東野小說質量參差不齊的問題也比較嚴重。《白夜行》《嫌疑人X的獻身》都是東野的上乘之作,情節設計、人物塑造、叙事手法都備受稱道。但其他大量作品就相形見绌了,如校園題材的《放學後》《畢業》等就是情節老套、人物蒼白的平庸之作。

高産的東野圭吾每年幾乎都有新作問世,隻是自從06年憑借《嫌疑人X的獻身》攀上高峰後,就再難複制這樣的成功,近百部作品中占據暢銷榜的始終是那幾部代表作。當然大部分作家都是這種情況,能持續維持高水準的隻有鳳毛麟角。所以對一般讀者而言,作家代表作是閱讀首選,多讀幾本就不免要失望了。

總之,好看、易讀,寫作技法老練,又具備一定的深度,是東野小說代表作能夠持續多年暢銷的原因,影視改編上的東野圭吾熱也依舊方興未艾。但作為讀者,更希望的是他能慢下來,潛心創作,耐心打磨,寫出新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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