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剛剛扇了這地界兒的地頭蛇三巴掌。
堵金海的,是地頭蛇養的摔角手,膀大腰圓得鐵塔一般。
一人就把窄道口堵了個嚴實,隻邊上留下道縫兒,金海就從那道縫側着身擠了過去。
漢子仍然跟着金海,抄了把斧頭。
金海轉身,笑:
你跟着我幹嘛。
那漢子搶身頂過來一步,攥緊了斧頭:
信不信我今天幹死你?!
金海一樂,手上公文包一放:
不信。
沒等壯漢回聲。
金海手腕一抖,擒住壯漢拎斧頭的手,另一隻手迅速又輕飄地摸着刀就這麼一劃,壯漢的腕子上一道血線滋出來。
金海撿起來地上的斧頭,放回壯漢手裡,還是皮笑:
到帽兒胡同找老坎,趕緊把手筋接上,别耽誤。
剛剛被扇巴掌的地頭蛇,火急火燎帶着十來個大漢也擠了過來。
要打?
不是。
沒言語。
一群人架着傷了的兄弟就往外走。
眼神跟刀子似的往金海身上剜。
就是沒人敢動手。
什麼劇這麼狠?
就是它,又讓肉叔想起來紅雷哥的名場面“我就問你這瓜保熟不”——
新世界
New World
《新世界》是肉叔年前開追的劇。
印象中當時8.8的高分。
過年這段時間,幾天沒時間追,評分竟然斷崖掉到7.2分……
今天趕緊補了一下,确實,前兩集,配得上8.8分。
但後面這一套套的女主越來越BUG,男主越來越傻缺……
驚豔開場,注水中場,糊塗終場的高開低走模式,都快成國劇常規套路了。
算了,不說後面這些糟心事了。
我們就隻聊它前幾集有多牛吧。
離不開牛掰的主創——
導演和編劇,都是徐兵。
有名的多産高質編劇,豆瓣9.2的《紅色》就是他的作品。
不過,他最好玩的還是自己創造的“徐天宇宙”。
别往“漫威宇宙”上去想,沒這麼高端。
就是徐兵自己啊,懶得給角色起名,有9部作品的主角名字都叫“徐天”,好幾部的配角叫田丹、鐵林。
網友們調侃他的作品集是“徐天宇宙”。其實這些作品之間半毛錢關系沒有。
(噢對了,徐老師的兒子也叫徐天)
《新世界》和《紅色》角色重名“令人發指”
《新世界》講的是北平解放前22天,面對解放軍的勸降,國軍不同勢力互相傾軋,金海、鐵林、徐天三兄弟在動蕩的時局中,也被迫走向不同的道路。
無論是講述抗日戰争還是解放戰争時期,諜戰類型的影視劇都有太多經典。
珠玉在前,諜戰劇還能怎麼拍?
《新世界》有年代劇的質感,有諜戰劇的曲折,又混雜着傳奇故事的怪誕。
而這個故事能夠吸引人,最重要的也是人。
主角是三兄弟。
一個狠人,一個慫人,一個莽人。
狠人金海(孫紅雷 飾),人稱金爺,北平第一監獄獄長。
金爺的狠,是藏起來的狠,好像生怕給人看見似的。
說金爺之前,先說另一個狠在面兒上的人——燈罩。
私下裡販煙土,賣軍火,警察徐天逮人都逮到自個兒面前了,他照樣吃着面條,當什麼事沒有。
給徐天面子,親手捅死小弟,還把買賣的錢分一成給他,他怎麼說的?
以後都離這雜碎遠點兒。
面上敬你一分,實際上呢,徐天這個警察在他心裡狗屁不是。
要不然也不會一談崩,就動手殺人。槍指着腦門兒上還敢放下狠話:
姓徐的,你給我聽好了
打今兒起,四九城的朋友,要你命
可他見了金海呢?
規規矩矩站着,金海問一句答一句,畢恭畢敬。
晚上帶了十來個人到金海家,就為殺徐天一個?白天就知道,徐天打不過燈罩,帶那麼多人是什麼意思?
燈罩自己說了:
給您老(金海)面子。
帶那麼多人不是叫嚣,而是到大佬地界兒了,得表示尊重,金海問他一句:
我兄弟是警察,你四九城放話要弄死他。瘋啦?
語氣也不重,燈罩聽了就跟劈頭蓋臉罵他一頓似的。
不知道是您兄弟。
金海也不廢話,讓他給徐天道歉。燈罩還不服:
他打了我一槍。
說這話的時候,看着徐天,臉上的狠厲之氣又現了出來。跟對金海的畢恭畢敬完全兩樣。
金海還跟自己吃了虧似的:
所以啊。
認個錯就行了。
燈罩還想硬一下:
金爺,我從來就沒給别人低過頭
你看他說話的時候,還隐隐帶着懇求的神情,就像說,求您給我留個面。
你就想吧,能讓這麼個人物乖得跟小學生一樣,這人得多狠。
金海發狠都得“躲起來”。
對着燈罩甩狠話是在他屋裡,燈罩的小弟看不見;燈罩帶來的人見他被徐天抓住,想攔着,金海對那人說:回頭我找你;扇賭場頭子巴掌,他得找個沒人看見的地兒。
金海講面上的規矩,重裡子的利益,給别人留着點臉,但事兒得給辦咯。
莽人徐天(尹昉 飾),黃包車車行的少爺,白紙坊警署警察。
因為是少爺,所以他帶着股傲氣;因為是警察,又帶着股正氣。
兩下裡混雜在一起,就成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莽。
對上有權有勢的人,不避諱,不低頭。
他得罪了和軍隊有密切關系,又幫他們換金條的柳爺,找人認錯。
錯是這麼認的。
柳爺說:
小螞蟻,讓你暖和就暖和一會兒。
讓你凍,就得凍着。
明白嗎?
你注意看,當他聽到“小螞蟻”這個稱呼的時候,他擡起頭,皺着眉看着柳爺,心裡顯然不服氣,這戳中了他的傲。
所以,聽了柳爺的話,他像頂嘴反駁一樣說:
人已經站這兒了。
就是來賠不是的。
這語氣不像是賠不是,倒像是來揪人家錯處的。心裡的那股傲氣,讓他連賠不是都高昂着頭。
柳爺把徐天這樣的小人物比作螞蟻,大人物是房梁。
房子随便落下一片瓦,螞蟻得死一大片。房子立或倒,關鍵都在房梁撐不撐得住。
徐天一個來道歉的,聽着不樂意聽的話,他還先沖上了:
房倒梁榻都是因為你們這幫人。
之前抓一個煙土販子,從白紙坊到珠市口,跑了幾裡地,就是不放過。
販子求饒:
這地界兒不歸你管了。
徐天就認一個理兒:
在我地界兒販鴉片,跑哪兒都一樣
這兒我也管
北平城裡三層外三層,被解放軍圍成個鐵通,飛機天天飛,大炮日日響。誰不想着逃命,殺人放火恐怕都沒什麼人管,就販個煙土,追個十裡地。
民國都快完了
你TM一破警察, 你以為你皇上啊
無論外邊怎麼樣,反正在自己的地界兒,他得守着法,守着心中的正義。這是他的正氣。
所以,你看他明明知道對有權勢的人說話得摟着,但偏不樂意低頭;
即使流氓頭子給他分錢,還是得抓人。好像不知好歹,其實是骨子裡的傲氣和正氣在硬撐。
能跟這麼兩個混世魔王認兄弟的,得多大本事,多大氣性的人呐。
說來也奇怪,可這三兄弟中的老二,偏偏是個沒本事的……
慫人。
三兄弟的老二,鐵林(張魯一 飾)啥本事沒有,就是慫。
但他的慫不是蔫了吧唧的,而是帶着股玩命的狠。
他慫的時候,連天氣冷都受不了。
保密局抓人,行動的時候,小組的人都扮成小販在火車站等。
鐵林扮成個車夫,他倒好,沒站多久呢,就被凍得窩進組長的車上,還振振有詞:
人都給凍成棍兒了,你說就逮倆共黨。
犯得着來那麼多人嗎。
看着小組長一臉驚訝的樣子,他更有理:
瞅什麼呀?
大夥兒都是為黨國效力的。
怎麼就你們在車裡頭,我在風裡頭的?
連這點苦都受不了的人,能指望他出多大的力。
所以抓人的時候,愣是被吓得一槍都沒放,要抓的人就在對面,他蹲着頭都要埋到地底下去,還被人用一隻沒有子彈的槍給繳了械。
這慫人什麼時候會狠?
三兄弟得罪柳爺,被當兵的抓走,囚禁在營地。
鐵林想想早上抓人的時候,差點命都搭進去,現在又被抓起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槍斃,說了狠話:
你瞅他們滿坑滿谷當兵的,都是奔着死去的。
還特意提高了聲音,就是想給那些當兵的聽見:
看什麼呀?
有本事把我們哥仨辦了!
你品品。
“有本事把我們哥仨辦了”,這話乍一聽硬氣是不?
但你細細品——
鐵林沒了活路了,才敢狠。
但即便是發狠,說的也是“把我們哥仨辦了”而不是“把我辦了”。
發狠都得拉上别人壯膽,還有比他更慫的麼?
《新世界》隻用兩集,就把三兄弟個人的特質展現出來,而且立住了人物。回到那個問題,諜戰劇要怎麼拍?
《新世界》把這個題破得很好,用好角色把觀衆帶進來。
但,光靠角色就夠了嗎?
當然不行,還得讓他們活起來,讓他們走到現實中。
《新世界》用了最笨的辦法,但也最有效。
搭實景。
看看徐天抓人跑過的胡同;斑駁破爛的白紙坊警署。《新世界》為了還原老北平,搭了十幾條街的實景。
徐天和小朵泡腳面對的那條小河,也是劇組挖出來,冬天凍上的。為了讓河面不化,劇組還特意在上面蓋了棉被。
而金海的第一監獄,更是實實在在搭了個3千平米的實景。
這麼說吧。
今天,盡管CG技術已經發展到異常逼真。
但逼真跟真之間,依然有不可逾越的距離。
諾蘭在拍《敦刻爾克》的時候就說:電腦做出來的船和二戰時應有的樣子十分不搭。
隻有實拍,才能更好地把那個年代應有的氛圍拍出來。
實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還得落在人物上。
徐兵給他們每個人都“下了套”。
讓狠人闖禍。
徐天未婚妻小朵死的那晚,金海出去了。
一大清早,天才蒙蒙亮,就在家裡舀水洗手上的傷口和血水。
妹妹問他什麼事,他也不吭聲。
院子牆角還燒了一堆東西。
金海手上的傷,怎麼來的?他為什麼瞞着?還能瞞多久?
狠人金海喜歡藏着,可這道割出來的口子,也許會讓他的面子和裡子都露怯。
讓慫人藏事。
鐵林這個慫人,卻知道了最要命的秘密。
那天去火車站抓人,誤打誤撞遇到國民黨潛伏在我黨的高級特務。
他敢不敢,能不能藏住這個秘密?
讓愣人服軟。
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天,他從沒真正服過軟。
徐天會因為什麼,心甘情願服軟?
抗戰劇一直是國産劇裡長盛不衰的類型,諜戰劇的數量又占了抗戰劇的一半,而且不乏精品。
比如紅雷哥的《潛伏》,徐兵的《紅色》還有柳雲龍的《風筝》等等。
正面戰場的戰争就像一架巨大機器在傾軋,而諜戰就像機器傾軋時濺出的火花,鐵屑。裡面是人心的較量。
它把人心裡所有的善和惡都壓榨出來,黑水混合着血水,有數不清的無聲呐喊和痛苦抉擇。
也有一個個鮮活的人:等着丈夫歸來的翠平;色盲的小會計;還有永遠無法被大衆知道的六哥。
你說《新世界》多可惜。
以它前4集的水準來看,它原本完全有可能達到前輩們的這個高度。連周冬雨這種明星,都敢隻讓她出場兩集就領盒飯。
可誰想到超神的女主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鮮活世界,沖得七零八落;劇情還是有國産劇的通病,零散拖沓。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