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莫多瓦在《對她說》中有這麼一句台詞描述道:醒來時,我連她的發夾都找不到。

...

在數十年的創作生涯中,他将人的情感和幻滅糅合在影像的長河中,用以西班牙最明豔的色彩風格附和在人物的性格之上,不斷地感染着我們内心深處無法停靠的彼岸。

如果電影能将生命的希望延長,那他絕對是這份希望中最濃烈的那一部分,我們無法去割舍,就如同《對她說》中那看似畸形,卻極盡純粹的愛戀一般,你感知到的,卻是難以忘懷的深情。

...

《破碎的擁抱》在用鏡像打破現實的規律,他仍然在做闡述,可會否有人也在闡述中看到情感的極緻?

其實阿莫多瓦從來都不是怪異的,他将人物關系放至在藝術創作的背景中,嘲諷着自我的善變,也在每一幀定格上做出回溯性的凝視,這仍是最好的阿莫多瓦,我們渴盼的城市風情,佩内洛普還有欲望的深淺都能在《破碎的擁抱》找到釋放,隻是這一次,我們同樣為他影像中的人物命運所唏噓不已。

...

當一個盲人劇作家不再為人世所困擾,他便是寄存在生活之下的一條精蟲。

...

當一個女人為了家庭而做出犧牲,她便是依附在現實之中的一條蟒蛇。

...

當一個朋友因為善妒背叛了感情,她便成為了一具謊言之軀。

...

當一個男人為了占有失去了自我,他便走上了一條毀滅之路。

...

這便是阿莫多瓦人物關系之間的對照,他在《破碎的擁抱》中并沒有把社會當做背景闆,可你仍然在底色中看到殘酷的一部分。

他在創作者的角度延續了一段過往,而現世的人卻因為過往而失去了生活的色彩,他是一個盲人,卻也是一個陷入沉思的男人,這并不妨礙阿莫多瓦對人物轉折做出重要的契機解釋。在兩段故事的往返裡,我們都能找到映照。

這是阿莫多瓦慣用的一種形式美,《關于我母親的一切》裡,孩子是過去,母親是現在;《破碎的擁抱》中,美麗的萊納是過去,哈利·凱恩是現在。

...

他們無法擁抱着死亡,卻仍然在死亡臨前淺嘗到了情人的眼淚,這是阿莫多瓦留給我們的幻想,就像海邊擁抱的戀人,在一片燦爛的光景下,被人們用鏡頭記錄了下來。

...

但這部電影顯然不是阿莫多瓦最驚奇的代表作,人們在《吾栖之膚》已然感受到了阿莫多瓦情感深處的熾烈。《破碎的擁抱》則顯得淡然許多,它表象上是情欲,掩藏的卻是對生活的救贖。

...

那段戲中戲則是他對于自我的嘲諷,他嘲諷着自己拍了太多苦痛,卻無法拍出一部喜劇片。于是我們在結尾處看到了一段長達十幾分鐘的修複戲,這是馬提奧對自我的和解,也是阿莫多瓦借片中人對自我的審視,那段戲中戲隻局限在室内兩個女人的對話,短暫卻很精悍,這是我們第一眼所能感受到的。

但這樣的處理顯然令觀衆不滿,他們渴望看到一個更完美的升華,而不隻是對生活戲碼的注解。但阿莫多瓦有意在中景和近景以及慢鏡的推動下把戲中人的情感做出喜劇性的結尾,沒有沉思,隻有戛然而止。

...

而有趣的是,在2013年,他便挑戰了自我,拍攝了喜劇色彩濃郁的《空乘情人》。

我們暫且抛棄阿莫多瓦一貫的風格走向,隻是單看《破碎的擁抱》,我們依然在命運的沉浮中學會着珍視,馬提奧說:我們沒有擁抱着死亡,她甚至隻留我一人獨活。

可他還是活下來了,他在一場私欲的戰争中存活了下來,離開海濱小鎮時,他和未相認的兒子去往海邊徘徊,一個黑色的盲人,和一個紅色的孩子,他們的背影如此近,卻又相隔甚遠。

老搭檔看着他們,在背後呐喊,她喊道:哈利·凱恩,哈利·凱恩……她淚眼朦胧,隻因為她仍在不斷的毀滅中看到了一抹亮色,那個亮色,是自我存疑後的明朗,也是對生活的感歎。

...

...

其實人人都會愛上阿莫多瓦,我們很難不被他的影像所吸引。

說到底他作為電影制造者,給我們帶來了太多的感悟,這份感悟不同于其他導演,我們再說一個導演的創作系統時,時常會做出比較,但其實每一個導演都是獨特而自由的,縱然有相似,縱然他也在電影中做出對《芬妮與亞曆山大》等電影的緻敬,可我們喜歡阿莫多瓦,是因為他很真實,他真實得像一塊璞玉,任何修飾都是錦上添花,而不是多餘無用的。所以他用人心來毀滅現狀,用過往來堆積現在,用訣别來勾勒未來。

...

我始終不想以悲劇的方式結尾,這是阿莫多瓦對于自我的推翻,也是我對文章構架的重組。

《破碎的擁抱》提及了很多好萊塢文化,就連在鏡頭中我們也能瞥見一二,如那場樓梯戲,用仰視的鏡頭來比喻人物内心的高傲和不安;如那場換假發的戲,重塑赫本,重塑夢露,卻也不及佩内洛普張揚十足的美,因為隻有阿莫多瓦能夠把她的美乘以十倍的放大,後來再看《午夜巴塞羅那》,也不過更像是美的綜合。

...

...

或許這也是為何馬泰爾和馬提奧會瘋狂愛着她的原因,他們都是阿莫多瓦的分身,一個為情所困,一個為情而盲,這倒有些戲谑的成分,因為說不上萊娜是否真的愛誰?她因為現實的冰冷而用利益做交換,她注定是紅顔薄命,卻也注定是導演本人刻畫女性角色中最完美的泡影。

所以她始終貫穿在電影全場,中途離去,歸來時仍舊千嬌百媚。

...

我似乎開始理解阿莫多瓦創作的動機,他從《破碎的擁抱》開始打破常規,不再讓觀衆去探讨風格的意識形态,而隻是借用自己的名字來撰寫不同的書籍,這也是為何我要重新定義《破碎的擁抱》的原因。

阿莫多瓦無需再去證明,正如當《痛苦與榮耀》閃動戛納時,人們所說:阿莫多瓦現已歸為淳樸,他無需肯定,他隻需感動自我,因為唯有如此,我們才能銘記着這位電影大師所帶給我們夢幻般西班牙的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