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英國疫情最嚴重的四月,我網購了些夏天的衣物。快遞公司照例給我發郵件更新包裹狀态,估計是商家為了拉近所謂的親切感,還附上了快遞員的信息,一個快遞員本人的頭像,是那種手機面部識别視角下的,出現在我們健康碼上的那種頭像,一位幹瘦白人中年男人,尴尬的笑臉。同時還有快遞員簡單的自我介紹:我叫Richard,我平時喜歡和家人待在一起或者去戶外活動。後來我正常拿到包裹,那位叫Richard的快遞員把東西放在集中取件點後應該就走了,所以我沒有見到他看看真人和照片是不是一樣,nice不nice。不知怎麼的,我一直記得那封郵件上快遞員信息那一欄,頭像,以及自我介紹,樸素、簡短,我甯願相信那不是敷衍。

(二)

夏天的時候去Morcambe海灘,初步解封後人逐漸多了起來,天氣也不錯,沙灘上還有對情侶打排球。坐在石堤上吹風,并成一排。身邊走近一個男人,胡子拉碴、頭發蓬亂,個子很高卻弓着背,穿一套破舊褪色的連帽運動服,拉鍊随意一拉,内裡的T恤圓領早已松垮變形。短短向我伸出右手的同時以近乎哀求的語氣重複着:“能給幾便士咖啡錢嗎”。我當然沒有動,遲疑着他已走向身邊的遊人,眼睛裡渾濁沒有一點光。我看着他一路這樣問過去,沿着長長的海岸線,直到淹沒在人群裡。資本社會餓不死人,但讓人沒有一點心氣和尊嚴。

抛開一些過于戲劇化的情節不談,電影的背景相當真實,完整的展現了英國下層階級工人的生活。英格蘭東北部城市紐卡斯爾,紅磚矮房子、蜿蜒街道,父親和母親一年沒有幾套衣服,做着繁重的工作;一個叛逆的兒子,大概率上不了大學,即使上了也改變不了什麼;一個女兒,年紀小卻很自立。經濟不景氣,工作難找,日常開銷巨大。影片最後,父親被劫匪打到一隻眼睛看不見卻還要清早六點去送貨,面對家人的阻攔,隻是歇斯底裡的喊着必須要工作,然後在父親獨自的哭泣中結束。西方從疫情解封中以來,一些中國同學非常不理解民衆坐看每日增長人數,還一邊強烈要求複工,甚至發出“要錢不要命”的質問,本片結尾是一個很好的互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