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文章之前的題記:

風中之燭在風中搖曳,微弱的亮光照亮四周,最終在黑暗之中黯然消逝。

安娜·卡列尼娜,這個美麗而又孤獨的靈魂,在無盡的遺憾之中香消玉殒。

“你們當中誰是沒有罪的,誰就可以先拿石頭打她”。(約翰福音8:7)——我們每個人都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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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喬懷特導演,凱拉·賴特麗 、亞倫·泰勒-約翰遜、裘德·洛等衆星領銜主演的《安娜·卡列尼娜》終于上映了。周末的夜晚,這個翻拍的經典終于沒有令我失望。出于對影片的熱愛,每次觀影從不提前了解他人的評價,在大腦記憶中淨濾掉所有與影片有關的想象,沉下心來單純欣賞,這樣才夠純粹吧!

原版小說讀過已有十幾個年頭,厚厚的一本,讀過便不再有勇氣重拾。作為現實主義巨著,這部小說以安娜悲劇的命運為索引,生動展現了沙俄晚期上層社會的生活百态,通過安娜與渥倫斯基婚外情的發展和終結,留給讀者對愛情與婚姻、理性與情欲的深層拷問。

安娜這個人物形象固然是悲劇色彩濃重的,但她的命運恰恰也是那個時代的必然歸宿。社會形态決定社會意識,對于沒有愛情的婚姻,安娜的生活平淡穩定,如一潭死水。18歲的花季年齡,還沒有體會過愛情的甘美,便嫁給朝中政要卡列甯,七歲的兒子謝廖莎就是自己全部的希望和幸福。然而生命中總會于某個瞬間邂逅,不期而遇的刹那,脆弱的理性便敗給了蠢蠢欲動的情欲。

在與渥倫斯基偷情之後,安娜體會到情欲與愛情的快感,令她享受到生命中從未有過的激情。然而在那個時代,婦女的忠貞和操守何其重要,尤其身為一個高級政要的妻子,安娜放縱情欲追求所謂愛情的行為是對傳統禮教的挑釁,而她因失去理性所作出的判斷是自身命運走向悲劇式終結的直接導火索。

上層社會制度不允許婚姻純粹的自由,而對上帝的敬畏更應該謹記在心。很顯然安娜——她恰恰沒有做到這一點。在得到愛情之後,她如撲向火焰的飛蛾,竭盡全力去追求虛幻的光明。及至危及婚姻存亡的關頭,她依然受之蠱惑,未能安放住自己被情欲蒙蔽的身心,靈與肉都徹底地淪落潰敗。

這樣的愛情,本身就被認定為不倫,何況安娜還那麼坦然地想要全世界都接納她和她偉大的愛情。所以,将安娜推向鐵軌的,是她自己,而不是他的情人,不是他的丈夫,更不是封建禮教。雖然這些都做了間接謀殺她的劊子手,但那背後最本質的原因,還是安娜未能掌控的理性。哈姆雷特在十二世紀就朝着觀衆大喊“脆弱啊!你的名字,叫做女人!”如今幾百年過去了,托爾斯泰劇中的女人還是如莎翁筆下的王後一般脆弱不堪。

對于安娜和渥倫斯基,他們的“罪孽”就是在這場情欲與理性的征戰中倉皇落敗,但不能否認這樣的愛情很多人一生都在尋找;而另一對戀人——列文和公主之間純粹理性的愛情又過于理想化,現實中往往可遇而不可求。愛情到底是什麼?是那麼一點點分泌過多的荷爾蒙,還是激情過後深深的思念和失落?是對美好和純真的保守看護,還是占有之後的無情抛棄?

我們不能決定何時何地愛上什麼人,但我們有追求、選擇、拒絕的權利。一見鐘情固然不可取,但後天的相知相守又何嘗不是一種溫情。因為激情總會過去,理性一直在告訴我們應該怎麼做,隻是我們經常忘記了傾聽内心。安娜如果放在今天,我想依然不能被所有人接受。很多人在嘲笑與否定的同時,心裡也渴望過自己有這樣的一次轟轟轟烈烈的出軌,但是他們的情志和理性告訴自己:這樣是沒有出路的,所以繼續維持現狀。但我們不能簡單得認定:這樣的人就是忠于婚姻,完全理性。因為對于安娜,他們的批判和謾罵往往比其他人更富有激情。社會中還有一種人,面對愛情婚姻的态度始終不冷不熱,冷漠被動。不是不愛,而是不夠相信。愛情不是用來證明的,但有沒有愛,有沒有付出愛,對方比你更清楚。這樣的态度面對生活,不配戀愛,也做不了一個好伴侶。

莎翁的舞台劇演繹方式,配合蒙太奇場面切換的手法,給故事情節的精簡重構節省了不少時空成本。如果一場電影有足夠的播放時間,我認為導演心裡是有那個純純的戲劇演繹夢想的。這種浪漫舞台風演繹現實倫理劇的新形式,一來增添了故事的浪漫情懷,二來不至于将情節展現得那般殘酷。畢竟,上帝賜予每個人追求愛情與幸福的權利。如果我們是安娜,面對相同的情境,相信依然是各有選擇,隻要我們無怨無悔便好。因為一旦選擇,便沒有退路。責任還是罪孽,都由自己來背負。良心的十字架,不是用來懲罰,而是提供支撐。願愛情的聖潔是我們腳下的路,前行的燈。引領我們一直走下去,永遠見不到鐵軌。

                              ——作于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