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演員的唯一職責,就是進入另外一種人的生活,并讓觀衆感同身受

——梅麗爾·斯特裡普

零六年,美國權威雜志《首映》召集了影評人、雜志編輯等評選出了“影史上最偉大的100個表演”,首先我們隻把它看做一個娛樂的榜單,但其參考的價值仍然是我們值得關注的。

因為在國内表演節目成泛濫的今天來講,“表演”的意義也在不斷延展,所以“表演”到底是什麼?

《首映》雜志“影史百大表演”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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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榜單中,我們可以瞥見很多偉大而令人感懷的表演,如馬龍·白蘭度的《碼頭風雲》,達斯汀·霍夫曼的《午夜牛郎》,羅伯特·德尼羅的《憤怒的公牛》,艾米麗·沃森的《破浪》等等。

當然,每個人的衡量标準和喜好不一,所以我們大可不必認真。但有一點卻很真實,就是每當我們看到真正偉大的表演時,你會瞬間顫栗,你會被一股神秘的情感所操控,更會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失重感,這在我看來,才是真正偉大的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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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龍·白蘭度《碼頭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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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德尼羅《憤怒的公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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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斯汀·霍夫曼《午夜牛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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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麗·沃森《破浪》
方法與體驗

另外這份榜單排名前十中,僅有兩位女性表演上榜,分别是貝蒂·戴維斯的《彗星美人》以及我今天要推薦的梅麗爾·斯特裡普的《蘇菲的抉擇》,這個表演成為了所有女性表演之“最”,拿下了第三名的榮譽,它被稱為“現代女性表演的奠基石”,被譽為“影史表演難度之最”,更是奧斯卡曆史上最無争議的最佳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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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蒂·戴維斯《彗星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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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爾·斯特裡普《蘇菲的抉擇》

對于我們這一代人來講,梅麗爾·斯特裡普是一個神,但我們最早認識她卻是從新世紀後的電影中才有所熟知,如ICON級别的《穿Prada的女魔頭》、《媽媽咪呀》、《朱莉和茱莉娅》,或者再早一些的《廊橋遺夢》。

誠然,這些僅僅是她廣為認知的角色。在今年好評如潮的《大小謊言2》中,她仍然以其豔驚四座的表演征服了觀衆,但也有觀衆指出:梅姨的表演有些刻意。

我不禁冷笑一句:這個世界上最毋庸置疑的就是梅麗爾·斯特裡普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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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爾·斯特裡普《穿Prada的女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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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爾·斯特裡普《大小謊言》第二季  

很多人覺得梅麗爾·斯特裡普是典型的方法派,不如伊莎貝爾·于佩爾那般靈動和自然,到了年老後,方法派開始偏向于表現派。抱歉,我并不這麼看,我始終認為真正好的表演者是不分派别的,無論是從理論還是實踐中,我們作為第三個空間的觀衆,永遠都是情緒在牽引。

每個人的情緒是不一樣的,于佩爾同樣是名很出色的演員,因為在法國的電影語境中,她已然産生一種以“體驗”為先的表演出發點,何謂“體驗”,就是抛棄一貫的塑造,抛棄所謂的表演,所有的感受都是從當下拍攝現場而來,臨場而定。方法派卻截然不同,需要通過揣摩和塑造來深化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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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爾·斯特裡普《大小謊言》第二季  

我們可以通過不同的例子來談談“體驗派”和“方法派”的不同,拿國内觀衆較為熟悉的周迅來講,周迅是一個非常出色的“體驗派”演員,她所有的表演都沒有太多拿腔拿調,我看過她一系列的紀錄片,發現她的臨場感已經占據了她表演的全部,真實是她表演中最為傳神的一部分,八分真實,兩分塑造,更貼近生活的本質,也更容易和人的情感産生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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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迅《李米的猜想》

但方法派同樣很了不得,若說“體驗派”更容易找到一個角色的血液,那麼“方法派”便能具象一個人物的靈魂,我也并不認同大多數人所謂的“方法派”全然靠技術,這一定是某種荒謬的理論而産生的固化結果,我們通常看一個表演時,永遠都是和人物同在的,她有幾分真切是你所能感同身受的。

我記得在看梅麗爾·斯特裡普的傳記片時,她坦言曾經拍《克萊默夫婦》時,一度很焦慮,在拍完最後一場戲時,她哭得泣不成聲。

當然,還有像伊莎貝爾·阿佳妮這般介于兩種派别之外的,你不知道那是“本我”的她還是“超我”的她,這同樣是一個天賦型演員的創造力,表演本不應該分派别,因為我們都是情感動物,不需要太多的争執和讨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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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麗爾·斯特裡普《克萊默夫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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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莎貝爾·阿佳妮《阿黛爾·雨果的故事》 

反正在我的認知裡,梅麗爾·斯特裡普的塑造和感染能力可謂是前所未見的,她似一座橋,搭起了我們和表演的情感聯絡。

在我17歲那年看《蘇菲的抉擇》後,我瘋狂地愛上了這個女人,在那之後,我無時無刻不被她而感動,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某種韌性的品格,這和表演無關,是她作為人的一種堅毅和溫柔。

蘇菲的抉擇

《蘇菲的抉擇》誕生于1982年,是梅麗爾早期的作品之一,她飾演一個波蘭女人蘇菲,故事背景發生在一戰時期,因為物質的困乏,她被迫偷藏了火腿而被德國人逮捕,連同自己的兒女被當做了“猶太人”送進了集中營。

電影所表現的是戰後的悲痛和人心的荒蕪,梅麗爾·斯特裡普是片中的靈魂人物,她穿插于三個曆史空間,無縫連接,在每一個空間裡,她所要表現的情緒都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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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回憶倒叙的形式穿插曆史性的回溯,以斯汀格的視角代入了蘇菲悲怆的精神世界,一次抉擇,數次創傷,這是人物在曆史背景下的行為舉措,亦是生命和靈魂的相互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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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汀格作為一個年輕的作家,搬進了美國布魯克林的一座公寓,他的鄰居是風韻十足的蘇菲和她暴戾不羁的男友内森,兩個人都是複雜的綜合體,斯汀格被他們所吸引,和他們成為朋友,和他們野餐派對,和他們去往布魯克林大橋宣告一代人的理想主義。

但同樣的,蘇菲和内森這對戀人像水與火的交融,瘋狂熾熱,仿佛脫離了現實感,卻又異常沉淪于現實的悲痛。

在一次次嬉笑怒罵後,内森的精神分裂讓斯汀格為蘇菲感到憐憫,但他也看不懂蘇菲,這個波蘭女人蒼白而惶恐的面容下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和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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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轉至一戰納粹集中營,蘇菲和兩個孩子被當做“猶太人”送進集中營,她被迫做出選擇,兩個孩子,隻能留一個,另一個要被送進毒氣室,這對于一個母親來講,是一個痛不欲生的抉擇。影片的片名關鍵詞是“抉擇”,如何抉擇?抉擇後的抉擇?人生不必再抉擇。

《蘇菲的抉擇》精彩電影片段

那一幕無聲的哀嚎是梅麗爾·斯特裡普表演中最強大的力量,似乎一股巨大的孤獨感在四處蔓延,又如一種心如死灰的失重感,在向情感的邊緣侵襲。

她最終選擇了兒子,但兒子也要被關進另一個營地,命運如何,無法得知。她因為精通德語,還擅長于文秘工作,所以被委派成為德國軍官的秘書,為了探聽兒子的消息,她不惜出賣自己的肉體來換取。事情未遂她所願,她沒有得到兒子的丁點消息,在這次抉擇的背後,是她早已死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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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戰結束,蘇菲前往美國,遇到内森,這個男人雖有嚴重的精神分裂,可他是她唯一的依靠。

蘇菲和内森的愛,是一種“互相”的關系,互相索取,互相成為,互相看顧,但這也是愛。

就在蘇菲告訴斯汀格一切後,這個年輕的作家也愛上了她,他希望蘇菲能和他遠離這裡,回到農場,過着普通的生活,蘇菲再次遭遇抉擇,兩個所愛之人的抉擇,為這,她再次受到了生命的譴責,她不願把負罪感強加在斯汀格身上。

于是,在一個不複存在的清晨,她選擇和内森共眠,死于他的懷抱中,沉寂在布魯克林悲涼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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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的抉擇》所表現的主題令人哀痛和深思,“人性”和“人心”的質問不斷衍生。

蘇菲這個女人,因為過去的曆史而背負傷痛,她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在她傾訴自己的秘密時,近景不斷推近至特寫,把梅麗爾·斯特裡普的臉頰袒露在觀衆面前,她開始講述自己的抉擇,遊移不定、神經質地苦笑、神秘深邃的雙眼、手指插入發間的行為方式、或悲或喜的極端性情,多達三國語言口音的來回轉變,讓這個人物生了根,駐紮在我們内心最柔軟的位置。

我們隻能跟随着她顫栗和哭泣,情感的上方是失重般的靈魂。梅麗爾·斯特裡普賦予了這個角色太多的生命感悟和演員的意義,她就是蘇菲,無人能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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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不誇張地說,那部電影看後,我有大半個月時間沒能從蘇菲的世界中走出來,她給我帶來了太大的心靈震撼,很多年以來,我都不敢再重新回到那個世界,這不是電影所帶給我的,而是表演所帶給我的。

時至今日,再談起這部電影時,仍然會想到蘇菲在黑暗之中的面容,我難以想象梅麗爾·斯特裡普是怎麼做到的?我想這的确是一個偉大表演,私心而言,就因為這個表演,我會愛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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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表演?

不同的演員可以給予你不同的情感,表演從生活和人為出發點,加以感性的本能和理性的推測,在鏡頭前,釋放着自己自由的生命色彩。

 本色、本性、本能。

這通常都是一個表演者最應該具備的特征,表演不應該拿來比較,而真正好的表演,更應該是一個具有靈魂的存在載體,它代表着你所感官到的一切,給予觀衆時,觀衆會接收到,因為我們都是人,我們都是情感動物。

成為一個好的表演者,這是一個普通的職業,卻也是一個偉大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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