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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夏洛克》聚焦的是一個發生于河北農村地區的故事,取材自導演親人的真實經曆。

真實故事是大多小成本劇情片得以出彩的原因,《平原上的夏洛克》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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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上的俠客與英雄


為了讨要賠償與說法,超英和占義踏上了一場探案之旅。

電影主人公超英是一個農民大叔,他打算用賣牛的17萬元,把房子翻修了,這也是他給故人的一個承諾。

而超英有兩個好兄弟占義和樹河,也都過來忙前忙後。可萬萬沒想到,途中樹河遭遇到了車禍,而司機選擇了逃逸。手術過後樹河命是保住了,但每天卻需要數千塊錢的醫藥費。

超英與樹河的外甥猶豫要不要報案。問題是如果不報案,樹河的醫藥費就能走新農合,可以報銷絕大部分,但如果報了案,那麼醫保定然是不報銷的,而且還要得找到肇事司機。假設肇事司機沒找着,那麼超英需要全額支付樹河的醫藥費。

超英覺得這不是錢的事,随後還是決定報警,得給樹河讨個公道。但警察對此案也無能為力,因為事發地點沒有監控,也沒有目擊證人,随後一場大雨還把案發現場也給被破壞了。

面對這樣窘迫的局面,加之時間不等人,超英和占義決定哪怕自己全額付款,也要找到肇事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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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平原上的夏洛克》借鑒了英劇《神探夏洛克》,而這個平原,其實就是廣袤的河北平原。顯然,《平原上的夏洛克》的這兩個農民“偵探”看起來土裡土氣,顯得有些笨拙。與傳統印象中的“神探”之間是有差别的。但仔細想想,卻油然而生一種奇妙的趣味感。

兩個不修邊幅的農民大叔,化身河北鄉村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和華生,在農村與城市之間不斷穿梭,就是這樣的一個峰回路轉的劇情,加之生活化環境和細節形成錯位感,搭配起來竟有一絲徘徊悱恻的别樣趣味。

而本片采用了大量生活化的細節和環境對這個故事進行包裝,引發一連串的非邏輯故事。造成了荒誕搞笑與黑色幽默風格,也許換一個語境的話,就會索然無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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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影片故事并不複雜,但這部電影所不一樣的,便是流淌于全片的一股野蠻生長的鄉氣。魔幻荒誕的同時,又顯得平易可親。

超英和占義為了尋找到肇事車主的車牌,竟選擇聽信神婆的指示,通過神的旨意神婆給予了三輛車的車牌信息,又通過保險公司的熟人獲取了三個車牌号的車主信息。最終他們認認真真地去找這三輛車,找出三輛可疑車輛後,挨個前去排查,為的是确定哪一輛有磕撞的痕迹。

在這次尋車之旅中,超英和占義發生了一系列皆笑啼非的小插曲,比如超英花了150元買了個水泵、在學校裡被保安追趕、僞裝成外賣小哥勇闖居民樓等等。最後就當他倆以為事實落地時,樹河蘇醒了過來,告訴他們原來懷疑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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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漫在氣息間的荒誕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中國本土鄉村的故事已經漸漸退出了我們的熒幕,甚至都想不出來這是何時發生的事。明明是中國文化區域人口數量最多的組成部分,卻已經被現今的價值觀越來越模糊了邊緣直至抹掉。

而眼見所及的國産影視劇都在一味的追求精緻、講究得體、升華主題,卻也離生活越來越遠。如今一部分人主動放棄了家鄉,選擇擁抱城市。而城市往往是無意識地忽略了鄉村,這也推動加深了鄉村的邊緣化。

故事中的鄉村,其實不難看出是逐漸荒涼的,村裡主要剩下老人家,早已不複往日的人流熙攘。但這個鄉村,同時是雜蕪的,它顯得遲滞但又跟得上現代發展,《平原上的夏洛克》的自然橋段也使得一種雜蕪的荒誕感根植于超英和占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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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文藝作品中的鄉村,有兩個派别,一個是去往城市便是成功的象征,主動離開鄉村便是脫離低級趣味的方法論,而鄉村也成了人人互害的平台;而另一派則是将鄉村當做了一切解憂良藥,回味思念着鄉愁,是随時可以從冰冷的鋼鐵叢林中潇灑拂袖而去的世外桃源。

其實這樣形容這鄉村,都不是具有現實性的。更多時候,鄉村是這兩個極端的綜合,是一種雜蕪。不僅是在農村,而是整個中國社會,有一個很顯著的特點:很多場景都有一種并置的荒誕,亦是傳統和現代農村和城市這些元素混在一起構成的一種荒誕感。

此時我們再次從深看這部《平原上的夏洛克》,林林總總的細節讓這部電影仿佛是從土地裡生長出來的一樣。值得一提的是,電影中的演員均是非職業演員,像超英就是由導演徐磊的父親飾演的,樹河妹妹是由徐磊母親飾演,占義和樹河等很多配角也都是農民,我們可以看到,這些演員的表演自然卻不出戲,更是帶有一種偶發呆滞的、有點笨拙的感覺,完整又完好地與電影本身的精神内核互為内嵌,而河北方言又進一步貫通了這種诙諧自然的色彩。它的好笑,不是來自于我們在喜劇電影中那種最常見到的經過種種設計的橋段,這部電影激發出來的笑,是會心一笑,是曆盡磨難飽含辛酸後的平淡一笑。這種“無拙”安排,讓《平原上的夏洛克》成為了一部高明的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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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鄉土裡的“人情社會”

 

當超英和占義奔走在華北平原上,從鄉村到城市,一幅中國鄉土畫卷也徐徐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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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漢學家費孝通在《鄉土中國》中描述,中國不同鄉土裡的“人情社會”有着頑強的相似性。在整體社會的不斷發展中,鄉土社會存在着相對脫節,正如今城市文明正在大行其道的割裂、影響、同化鄉村。除去人文内核,日複一日的吸收着鄉土社會的生氣。

對于物質文化的追求正在使往日集鎮的熙攘的農村變得沉默,而我們絕大多數的人正是站在了如此階層、如此角度來審視今天的鄉土社會,所以我們才會覺得它如此陌生,也會時常感到荒誕與誇張。可是對于生活在鄉土社會的人而言,這不過就是眼前的生活,是現實如分秒的生活,而導演将這些現象都有意識地安插進了《平原上的夏洛克》。

《平原上的夏洛克》拍出了中國農村文化層面的精髓。而電影中顯現的人際關系是一種别樣的差序格局,幾乎是在曆史的任何時候、任何階層裡人與人的關系都會呈現的一種重疊交錯的人際網絡,這一定是以個人為中心、以血緣或地緣關系為原則而延展出的同心圓體系,并以此為界限。也可以說是契約社會、陌生人社會的信念。“人情社會”才是地地道道的、隻有中國鄉村才具有的特色。

在電影中,有一幕令人深慕:前來支援的占義,車爬不上坡,依舊是一個電話打給朋友,占義的車上去了,而朋友的車爬不了坡,但朋友沒有責備和埋怨,又是一個電話打給一個親戚,我們在這裡知道這種精神内核是普而公知的,每個人都會遵守。但當超英和占義來到了豪華小區,陌生人的他們,連一個小區的門都成了大問題。

值得深思的是,對于老一輩的人情觀念,現今的我們該怎麼看?當我們茕茕孑立、孤獨無助時,我們是否會懷念類似于超英與占義之間的這種人情味?而這種情感該怎樣不斷傳承?這是電影之外,值得我們思考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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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英雄主義的求索

 

《平原上的夏洛克》的喜劇令人捧腹,也令人歎謂,同時還是無比動人的。它歌頌我們這個時代漸行漸遠的人格精神。他們雖然隻是農民,并非富貴,促使他們完成這次探尋之旅的,是心裡從未放下的執着。這份執着的期許,是對公平的期待,是對重傷老友的責任。這份大寫的人格,是主人公超英從始至終都洋溢着一股理想主義和浪漫主義氣息。

電影中還有許多橋段值得細細品味。比如當醫院催繳樹河的醫藥費時,超英打算将多年心愛的馬賣了,雖然非常不舍,可眼下也别無他法。但他得知聽說買家是打算殺馬去肉,即便倒貼了兩百,也要把馬再要回來。這裡對照着買家那句,仁義又不值錢,此時辛辣的諷刺來的格外濃烈。

而後占義騎走他的電動車打算拿走“肇事者”的錢,超英在暗夜中騎着老馬趕過去阻止。且不說這裡存在的現實性,隻當馬蹄聲響起,不禁讓人熱血沸騰。這一刻超英俨然化身武俠小說裡的江湖俠客,電影裡馬作為一個符号,超英的仁義留住了馬,馬又讓超英代表了仁義,也向觀衆傳遞了俠義的精神内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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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最後,我們看到超英并沒有蓋起新房子,他在村裡四面透風的所謂“會議室”的屋頂上吊了塊塑料布,将屋内的一缸金魚灌進塑料布裡。别人的金魚遊在魚缸裡,他的金魚飛在天上。波光粼粼,金魚在裡頭遊動,破舊的老屋一下子充滿了詩意的浪漫,雖然日子困頓,生活不易,可超英和幾個老夥計内心中從未放棄對公正的認同,甚至對生活有着一絲浪漫主義的追求。平凡的英雄往往聚焦于苦難或浪漫,更是融入了詩意和浪漫的交融,結尾定格的那一個鏡頭是超脫前面所有鏡頭的美。而這種直面生活的平淡和殘酷,又能給人以繼續生活下去的力量的作品真的魅力十足。

影片的結尾,超英、占義、樹河老哥仨走進了那片樹林。他們知道明天的太陽依舊照常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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