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的城市隻有工廠,擡頭就是煙霾。在這裡我無處可去,隻能當工人。我也無人可愛,唯有愛自己。那年,我二十歲,是我的青春最香甜、最腐爛的時候。

《少年巴比倫》在一衆與高考或者是校園有關的青春電影中脫穎而出,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大背景,青島郊區的取景,大片的煤山和煙霾,縱橫交錯的古舊小巷,以及大篇幅的工廠鏡頭,都太不一樣了。

它講的是一個關于愛情,成長,夢想,大環境的故事。二十歲的男孩路小路,生活在戴城這樣一個工業化的小城市,這裡的人們大多都是工人。他的青春是迷茫而又毫無期待的,出路是被父親安排好的,畢業後就直接進入糖精廠工作。直到他遇到了廠醫白藍,兩個人發生了很多故事,但就像很多青春期的愛情一樣,結局停在了白藍不知去往何處,而路小路決定追尋她。

很多鏡頭都藏着值得思考的内容。


1、 九十年代初的戴城便是中國的一個縮影,大部分的戴城人也是當時人們的群像

九十年代是大變革時期,社會轉型期,人們還沒有從"計劃經濟""工作由政府安排"的時代洪流中走出來,大部分人仍然以能夠進入國營公營企業為人生目标,"下崗"是當時的社會熱詞。

路小路的父親自己在工廠做了一輩子工人,拿了一輩子的死工資,他對兒子的期望很簡單,"進糖精廠,進化工職大,最後畢業進入科室","端上鐵飯碗"就是人生巅峰了。

第一次送了甲魚。

鉗工師傅牛魔王退休後,又送了煙花和禮券把兒子送進了"隻上白班"的電工班。

有一個地方是非常觸動我的,兢兢業業一輩子的路爸,在被買斷工齡後,他後悔了當初的決定。

路爸離開了工廠,就再也沒有工作了。日漸衰老,有一個細節,失去工作的他已經開始有些耳背,給路小路倒酒的時候手抖得不行。也許是人老了,也許在那一次被迫"下崗"後,心就老了,也沒有盼頭了。

得以看到,當時工廠就是一切,是經濟的一切,是人的一切。路爸連地震的時候都關心着工廠。

物資匮乏。

地震的時候,路小路的爸爸讓兒子抱着電視機,還讓路媽媽"拿點值錢的"。跑下樓的過程中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兒子,"别把電視機摔了"。

那電視機可能是所有家當裡最金貴的,比便宜兒子值錢多了。

分享幾個讓人覺得很紮心的片段。

氯氣罐傳說被炸那天,李奶奶為了逃命,光着身子就跑出來,結果回去後一直被兒媳侮辱"要不要臉",她受不了便跳樓了。後來地上那個人形印子被粉筆圈了起來,路小路說"我才冤哪,我生平第一次見到的乳房竟然是這樣的",看似诙諧的自白是對現狀的諷刺。

路小路為小撅嘴讨要廠方的說法,小撅嘴胸部一下全廢了,但是廠方卻"破例"給了一台空調的補償。路小路不同意,阿姨站起來說了一句話:

别動,你們還年輕。

一句"你們還年輕",藏着的是無奈,阿姨希望他們不要頂撞工廠的上級而失去工作,因為這可能是一輩子的失業。

長腳想要參加成人高考的那個夏天,胡得力和其他工友一起把他的書燒了,他們說"你走了你的活誰來幹"。備考很苦他沒難受,每天被人使喚去換水管他沒難受,但是那天長腳哭了。

就像路小路說的,戴城是一座工廠,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一定要進來,所有人都想出去,但是最終都隻能腐爛在這。


2、 路小路和白藍的愛情注定沒有結局,他們本質上是不一樣的

白藍說自己是一隻"無腳鳥",即使停歇也會在風中。在我看來,路小路和白藍都是離群的,但路小路更像是一隻想掙脫牢籠卻又不知方向的雛鷹。


他和白藍都想要離開戴城,離開工廠,但是他和白藍不一樣的是,白藍有自己的目标,她想當醫生,想去上海考醫科大學的研究生。而路小路除了畢業時輕飄飄的一句"想販香煙",後來大多數生活都是随波逐流。

不一樣的還有對待愛情的态度和對另一半的要求。

白藍希望他去讀夜大,希望她能夠上進,她說"難道你想一輩子當個小鉗工嗎"

她要去上海,路小路問說他們的未來呢,白藍說"小工人别那麼傷感"。在白藍面前,路小路無疑是幼稚的,他隻要白藍在身邊。白藍想要的,是一個上進的,有追求的路小路,從她叫他"小工人"的時候,就已經注定是悲。

路小路去上大學,白藍是高興的。但後來路小路和王明比賽,白藍覺得她不懂事。

路小路在廠裡開大會是頂撞科長,被罰倒三班,就算他唱了情歌,白藍還是轉頭就走,她覺得路小路不會再改變了,他隻會在煙霾漫天的戴城,在糖精廠,一直這麼下去了。

他們是相愛的,但是誰說相愛就一定會有結局的。白藍給路小路的明信片說:

走了幾千裡都不能忘記,給我的小路。

戴城束縛不住白藍這樣一隻鳥兒,白藍是理性的,路小路和自由,她選了自由。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雖然你我将會下落不明,但記得我曾為你動過情。


3、 選角的成功:相國強導演說"選到董子健是幸運,李夢很合适"

李夢長得不是特别漂亮。但是恰好那雙嘴唇的唇形,以及不那麼秀氣的鼻子,演繹出了最有靈氣的白藍。

董子健不是特别帥氣的,但是他确實有着一種少年痞氣和熱血天真交織的氣質。

4、電影的最後

這部電影的最後一個鏡頭,是那些有着大煙囪的工廠,倒塌了。

白藍的離開給了他一棒,他的整個二十歲青春所有的香甜美好都是白藍給的,路小路的"雛鳥情節"讓他想要去尋覓她。

這是意指一個時代的結束,大工廠時代的結束,也是路小路渾渾噩噩青春的結束。

電影就在這裡戛然而止,路小路最後能否找到白藍不得而知,或許将來的他會遇見各路過硬的妞兒,但是白藍曾經帶給他的,在整個青春裡對愛,對女人所有幻想的滿足,是無法磨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