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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貧困籠罩着的地方,就談不上貞操和罪行,也談不上道德和智慧了。”

——巴爾紮克《驢皮記》


《寄生蟲》,豆瓣評分8.7,先是在第72屆戛納國際電影節中斬獲最佳影片,拿下本國影史首個金棕榈獎;


後又在第92屆奧斯卡金像獎頒獎典禮上以黑馬之勢狂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原創劇本、最佳國際影片四項大獎。


至此,這部由奉俊昊執導,宋康昊、李善均、趙茹珍等主演的影片助推韓國電影,在國際影壇上迎來了最高光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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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部藝術性與商業性兼備的劇情電影,《寄生蟲》聚焦社會現實,直擊貧富分化,借助“底層、上流”三個貧富家庭展開的一場戲劇性沖突,向觀衆傳遞了窮人與富人之間不可逾越的階級鴻溝。


這樣的一種主題呈現,使得《寄生蟲》收獲了不同種族、不同國家的深層共鳴。從韓國本土的青龍獎到國際上的金棕榈、奧斯卡,顯然,窮與富的分化對立,從來不分國界。


至于如何在影片中更為直接的展示這種對立,自然離不開意象的建構。

房子:彰顯身份階層的标志


昏暗的光線、狹小的半地下室、略高于地面的窗戶,影片從一開始便将觀衆帶入到了一個十分壓抑的氛圍裡。


這樣的環境下,生活着金基澤一家。一大早,兒子基宇、女兒基婷便拿着手機在破舊的出租屋裡搜索着免費的WiFi,直到在馬桶旁邊連上了穩定的網絡。他們一家四口都是無業遊民,即便接到了披薩店“折紙盒”的零活,還是會因為做工不仔細而被扣掉了四分之一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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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半地下室裡經常出沒的蟲蟻一般,他們蝸居在局促的空間裡艱難地生存着。而鏡頭的另一邊,是同樣生而為人卻錦衣玉食的樸社長一家。


高聳的圍牆、寬闊的花園草坪、奢華的客廳廚房、明亮大氣的落地玻璃窗。在這樣的獨棟别墅裡,住着居于上流社會的樸社長一家四口。他們過得舒适、安逸,枕穩衾溫夢不回,閑居不怕漏聲催。這就是有錢人的生活,不為柴米油鹽而憂,不為布帛菽粟而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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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顯,在《寄生蟲》裡,“房子”成為了身份的象征。影片借助空間上與色彩上的大小、明暗對比,将貧富差距直觀地示于人前。窮人的蝸居、富人的豪宅,僅從視覺上階級地位便高下立判。


為了加強這種視覺上的貧富對比,導演奉俊昊還安排了另一組家庭,那就是樸社長家的前任保姆雯光夫婦,而她們也是推動故事發展的關鍵人物。


作為有錢人家的保姆,她并非外人眼中那般體面,她的生活比金基澤一家還要拮據。為了躲高利貸,她将丈夫吳勤世偷偷安置在樸社長家的地下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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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暗無天日,沒有一絲陽光照入,狹長黑暗的走道、潮濕的牆壁、微弱的燈光,比起金基澤家的半地下室,她丈夫住的地方更加不堪。


從别墅、半地下室到地下室,影片中的三處“房子”象征着三個階級:上層、底層、最底層。富人回家往上走,窮人回家往下走,越上越高貴,越下越低賤。就好似各自的身份标簽一般,他們住的地方就代表着本人的社會地位。而分辨窮人與富人,往往一座房子就夠了。

石頭:底層欲望的象征


《魯迅全集》中曾寫道:“有些慷慨家說,世界上隻有水和空氣給窮人。這種說法其實是不正确的,窮人在實際上哪裡能夠得到和大家一樣的水和空氣。”


這就是窮與富的差别,也正因如此,不少窮人們前赴後繼地往上爬,由此衍生出的對“上流社會”的追逐,我們将其稱為:欲望。而在《寄生蟲》裡,原本抽象的欲望被奉俊昊物化為了一塊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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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塊石頭是基宇的好友敏赫送來的,說是能帶來金錢、好運。自此,這塊石頭便成為了金基澤一家,特别是基宇,想要跻身上層的欲望寄托。


在敏赫的介紹下,基宇帶着僞造的學曆證書來到樸社長家裡應聘英語家教。當第一次看到這座奢華大氣的豪宅,他便沉淪了,内心的欲望也更加強烈。他成功通過了面試,成為了多慧的家教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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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宇工作上的順遂似乎為窮人一家打開了擺脫底層的大門。在他的計謀下,妹妹基婷成為了樸家的美術老師,爸爸金基澤當了司機,媽媽接任了保姆。毫無意外地,一家四口實現了“寄生上流”的完美計劃,他們開始肆意享受着走出地下室的愉悅,甚至在雇主不在時以主人的身份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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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就好像那塊石頭帶來的好運,一家人想要爬向上層的欲望似乎得到了滿足。但這一切終歸是假的,也終随着保姆雯光的出現被打破了。


暴雨之夜,當陰謀被前保姆夫婦拆穿。經曆了一場殊死搏鬥後,狼狽的他們回到已被糞水淹灌的家裡。污水中浮起的石頭,一如他們曾錯以為實現的欲望,虛假可笑、一觸即碎。但再次拿起石頭的基宇,卻還未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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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宇執着地追逐着跻身上流的欲望,他拿着自以為可以帶來好運的石頭回到地下室,想以它結束前保姆丈夫的性命,但結果卻遭反擊,暈死過去。


正如馬克·吐溫所說:狂熱的欲望,會誘出危險的行動,幹出荒謬的事情來。基宇受到了欲望的反噬,但還好撿回了性命。而最後他将石頭放到河裡,讓其回歸自然,這似乎也是他對過往欲望的釋然。

氣味:貧富對立的隐喻


如果說石頭寄托着基宇一家希冀跻身上流社會的願望,那他們身上如影随形的氣味,就是富人眼裡底層蝼蟻的專屬味道,也是貧富階級之間永遠難以消弭的溝壑。


“一樣,他們有一樣的味道,傑西卡老師的味道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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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影片中第一次出現“氣味”的描述。樸社長的兒子多頌在金基澤和他妻子、女兒身上聞到了相同的味道。他們一開始以為是洗衣粉、肥皂的味道,隻有女兒基婷道破了真相:這是半地下室房間的味道。


就像上文提到的,“窮人哪裡能得到和大家一樣的水和空氣,”《寄生蟲》裡的窮人一家又怎會和富人呼吸着同樣的空氣,他們身上的味道自然不一樣。


之後,“氣味”這一意象在影片中多次出現。


驚險刺激的夜晚,為了躲避樸社長一家,金基澤和兒女藏到了客廳的桌子下。躺在沙發上的社長對太太提到司機基澤身上的氣味,直言偶爾搭地鐵時會聞到;暴雨之後,社長太太在車上聞到了基澤身上的味道,掩着鼻子立馬打開了窗戶。


如果說第一次是童言無忌,金基澤将其視為幸福的煩惱,從而不以為意的話,那麼之後兩次社長夫妻本能的嫌棄,則一點點刺痛着他敏感而脆弱的自尊。這一切,終将迎來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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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會上,雯光保姆的丈夫大開殺戒,女兒基婷被刺死,多頌吓暈。當樸社長捏着鼻子去撿地上沾了血迹的車鑰匙時,金基澤徹底被激怒,他拿起餐刀毫不猶豫地刺入了樸社長的心髒。


就好像房子所帶來的的地位象征,氣味也像是一種身份符号,它本身雖是抽象無形的,但卻是任何人揮之不去的。


在影片建構的意象裡,氣味的存在比房子、石頭更為重要,它助推着影片的劇情向高潮發展,是這場荒誕而又引人深思的悲劇中不可或缺的關鍵線索。


電影中,氣味既是半地下室的味道,更是窮人慣有的窮酸氣。而富人與窮人之間的氣味差異,象征着貧富兩個階級之間的二元對立,如氣味不可消弭一般,上下階層之間的鴻溝也難以填平。

關于奉俊昊


“當我年輕時學電影,有一句話一直刻在我心中:最個人的就是最有創造性的。”奧斯卡頒獎台上,《寄生蟲》的導演奉俊昊侃侃而談。 


從《殺人回憶》《漢江怪物》,到《母親》《雪國列車》,奉俊昊一直專注于反映現實主義,而他的封神之作《寄生蟲》更是被合作的國寶級男演員宋康昊評價為“20年寫實主義電影的結晶。”對于奉俊昊,深刻的社會關懷無疑就是他最個人的,也是最優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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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寄生蟲》中,他以貧富階層的兩極分化為切入點,借助黑色幽默的表現風格,在複雜人性的加持下,向國内外觀衆展現了一個任何國家都存在的社會現狀:窮人在底層苟延殘喘、朝不保夕;富人在上層鮮衣美食、紙醉金迷。


對于這種貧富分化,我們是無力的,就像是金基澤一家,再怎麼努力,也終究隻是在追逐一個美麗的烏托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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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寄生蟲》在國際上斬獲奧斯卡大獎後,韓國政府的一些措施為底層人民帶來了福音。


2月18日,韓國首爾市政府宣布将撥款為1500戶住在半地下室的家庭改善住房條件,包括改善供暖系統、更換地闆、安裝空調等基礎設施,每戶家庭最多可獲得320萬韓元(約1.9萬元人民币)資助。


這樣的舉動算得上是繼《熔爐》之後,韓國電影再次推動現實的例子。有人說這隻是杯水車薪,但有總比沒有好,至少會讓一部分人在蝼蟻般的生活裡得以些許寬慰。 


畢竟,從古至今的貧富分化遠不是一個簡單的政策就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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