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電影是導演的藝術,舞台劇則是演員的藝術。

要說舞台劇,有一點是無法避免的,它的表演高度,在虛實的人物之中自由穿梭,沒有界限,沒有聚焦,更沒有所謂的剪輯,這是一個演員最自由的狀态。

電影的語境其實需要演員做的,并無太多嚴苛之處,全然憑導演的判斷和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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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圖為傑克·奧康奈爾和西耶娜·米勒主演的舞台劇版《熱鐵皮屋頂上的貓》  

我去年在北京看了一場舞台劇,是由林奕華指導,張艾嘉和王耀慶共同主演的《聊齋》,一部假用其名,卻俨然一出婚姻治療的舞台劇,其形式頗具現代主義,全場3個多小時,極盡生活百态。

舞台劇的魅力在于它比電影或許更真實性,能夠在一個簡約的背景之下挑戰着我們對于藝術的感官認知,從而引發自己對于藝術更多維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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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艾嘉和王耀慶主演的舞台劇《聊齋》  

但電影自誕生100多年以來,一直有人在打破幻想,打破規則,打破我們的想象。

當舞台劇和電影碰撞,兩者會有什麼聯系?而我們又能在所謂的“舞台劇電影”中找尋到什麼新的定律和語境?

這是電影藝術留給我們的思考,也是舞台劇藝術留給我們的思考,很多年以來,人們都在做這樣的嘗試,但它在類型片當中實屬冷門,我們一直在期望它突破應有的邊界,從故事中調動鏡頭,從人物中散發情緒,從場景中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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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堪稱舞台劇的大佬,時至今日,它仍然以不同的班底在百老彙或者全世界各大劇院上演着。

而由它改編的電影便有三版,但其實在舞台劇還未盛行時,田納西·威廉斯創作的戲劇劇本被米高梅公司首選拍攝了電影版,所以這部電影奇妙之處在于,它的形式是舞台劇的,可成品卻是電影模式的,而後又再成為舞台劇本身,大概田納西也沒有預想過它的偉大作品會一直被業界推崇,從《欲望号街車》到《熱鐵皮屋頂上的貓》,他一直都是戲劇之王,把人性的罪惡和家庭的破碎用細微的筆觸描述得淋漓盡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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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号街車》讓馬龍·白蘭度和費·雯麗的表演封神  

相比較《欲望号街車》,《熱鐵皮屋頂上的貓》其實受衆率并不算太高,尤其在亞洲,它的名聲似乎有些對不住“普策利文學獎”的稱号。

但這并不影響它的出色,在表演和故事以及主題上,它都不遜色于《欲望号街車》。

當初米高梅同意該片拍攝成彩色電影,全然是因為導演理查德·布魯克斯看到了保羅·紐曼的藍色眼眸而被吸引,他認為黑白電影無法呈現出保羅·紐曼眼神的魅力,最終該片以彩色版呈現,為我們上演了一場“愛與冷漠”的保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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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兩隻被形容為高傲和索求的貓

故事背景,美國50年代,一個出身貧寒,憑借一己之力成為富商地主的父親身患癌症,将不久于人世,可醫生并未告知他消息,此時,全家人都在為他的65歲生日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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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設置,父親有兩個性格迥異的兒子,一個阿谀奉承,一個叛逆冷傲,他們聽聞父親快要去世的消息而來,同行的還有各自的妻子,但大家的目的似有所不同,有的是為巨額遺産,有的是為索求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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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鐵皮屋頂上的貓》把重心放置在了二兒子布瑞克和他的妻子瑪姬身上,二人的婚姻頻頻觸礁,布瑞克(保羅·紐曼飾)是一個橄榄球運動員,因為好友的去世而終日酗酒,前夜還因為醉酒而摔斷了腿,但他對自己的妻子冷漠疏離,沒有人知道是為什麼?

而瑪姬呢(伊麗莎白·泰勒飾)?她深愛着自己的丈夫,卻頻頻被婉拒,甚至卑微地索求,欲望無法得到延伸,愛意更無法得到釋放,布瑞克形容她為“熱鐵皮屋頂上的貓”,急切而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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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場遺産争奪的生日派對像一場未降臨的暴風雨,随之而來的便是自大和蔑視的父親,他位置于這個家庭的中心,卻從來沒有思索過自己生活的意義。

這是我們所見到的人物雛形,夾雜着隐喻和惴惴不安,由此而展開對“愛”的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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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暴雨将至,秘密曝露

在一場場激烈而頻繁的對話争吵中,我們找尋到了這個故事之下最為深刻的部分,在場景的轉換中,導演并未用太多的技巧來鋪陳,而是通過人物的行為動作來跳轉。

如父親和布瑞克的談話,父親一直問詢他:你到底在痛恨什麼?你到底在隐瞞什麼?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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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威嚴和權力讓他成為了這個家庭人人懼怕的對象,他把受傷的布瑞克從房中推至到了客廳,再由客廳推至到了門外,沒錯,人物的确就是這部電影的剪輯師。

這一點,導演的手法很直接,也很淩厲,在半個小時之内便把所有的秘密傾巢而出,猶如那場暴雨,猛烈而果斷,現實而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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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瑞克質疑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好友發生關系,他并不愛妻子,反而隻信賴死去的好友,聲稱對方是他唯一的依靠。

由于當時好萊塢格局的限制,這裡隐晦的同性片段被删除,布瑞克一定是對好友有同性情節的,所以他因為對方的自殺而抑郁酗酒,又因為父親和妻子的質疑和拷問而變得情緒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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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姬一心渴望得到這個男人,她告訴布瑞克自己并未和他的好友發生關系,那是一種污蔑,更是一種不信任。

她的堅持有些心酸,但她并未放棄自己的出發點,希望用熱情點燃布瑞克沉寂已久的心。

另一方面,家族的強盛讓大兒子和他的妻子虎視眈眈,他們一緻認為父親偏心弟弟,所以一直用各種方式來讨好父親,一幕幕借用孩子來制造的歡樂氣氛更像是荒謬的喜劇,令人感到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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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父親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後,他落寞、感傷、悲哀。

最後的戲劇高潮在一片倉促淩亂的境遇之下顯得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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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和解背後的悲涼

電影的場景大緻分三處:卧室、會客廳、地下室。

導演的用意也接近于這種階級性,由高到低,一步步完成對自我的和解,從疑惑中走下來,去感受生命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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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瑞克也對父親說過:你誰都不愛,你隻愛你自己,和這堆用金錢制造的垃圾。

父親臨死前對布瑞克袒露的童年往事讓人悸動,自己出身貧寒,和父親走南闖北,父親死前什麼也沒留下,隻留下一件外套和一個破皮箱。

布瑞克說:但他的生命裡有你一直陪伴着,直到死了,他也是笑着離開的。

父親在這一刻才達成了自己的和解,他看着兒子,深陷自責和希望之中,自己快死了才找到對生活的希望,這無疑是田納西創作後的感傷和悲涼,也頗具現實的指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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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兒子也質問過父親:我什麼都做了,你叫我做律師我做了,叫我娶妻生子我也做了,叫我搬去别的地方我也搬了,為什麼你就是偏心布瑞克。

大兒子和其妻子在戲劇中有一種“醜角”的印象,利用孩子來博得大人的熱情,利用謊言和嫉妒來制造對布瑞克和瑪姬的醜聞,利用自己的身份來對母親進行最後的遺産施壓。

可最後,無人關心遺産,其實他們何嘗不悲涼,什麼都做了,卻什麼都是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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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姬是戲劇中唯一的正面角色,她和母親是兩個“唯愛主義”的女人,渴望得到丈夫的愛,對方卻遲遲不願回應,但高傲沒能戰勝包容,瑪姬的包容讓布瑞克動容。

最後的一幕,是我們在悲涼之後所看到這個家庭最後的希望,布瑞克深吻着瑪姬,似乎也對這個女人的堅持和高貴低下了自己的頭顱,此時,兩人都像熱鐵皮屋頂上的貓,沖動而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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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納西的戲劇意圖一目了然,借用一個富商家庭的支離破碎來諷刺美國社會虛假的表象,也映襯了電影中最為經典的那句台詞——“你聞到虛假的味道了嗎?”

這個家庭中,人人的私欲不同,在一場歡樂頌的派對上,各顯醜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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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電影隻是一種媒介,通過場景自然的跳轉來突出人物的個性和故事的轉折,仿佛讓我們在放大鏡下看一出顯微的家庭鬧劇,仔細看,你才能感覺到背後的力量。

這也歸功于演員們的強大塑造,毫無縫隙,性格轉變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結舌。

但最後,還是要歸功于創造戲劇的人,他把以小見大的主題服務于戲劇,也服務于電影,回歸到自身,除了生活的滿目瘡痍,我們心中還剩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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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疑問,我們隻能自己去找尋,就像布瑞克找尋到的最後一絲真理,我們要極力感受生活的全部,那是我們唯一不變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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