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報上的片名logo已值得玩味——太子站的「太子」二字來自以愛江山不愛美人聞名的愛德華八世,《國王的演講》主角喬治六世即是接了他的位,而男主也叫Edward,影片通過台詞明示:女主莉芳當時仍然相信這個童話式巧合,但Edward終究不是住在白金漢宮那位,燈牌logo的中英文片名排布暗示,太子隻是香港的太子,它位于金都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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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都商場作為婚姻的象征,背後是一套現代社會疊加着傳統觀念的規訓系統。童話不過是緩解現實壓迫的幻覺,太子隻會在經濟和行動上永遠服從母上旨意。此類符号的重置成為人物弧光構建的程式——從腳後跟能否着地以區分陸港人,引出内地人從不會飛的鳥類進化來因此更向往自由的理論,到最後莉芳領會了自由,楊樹偉卻說沒有人是鳥類演變的,這是一次符号的重置。

從要拯救一隻翻身的烏龜,到發現連未遭受苦難的烏龜都不能拯救,亦意味着女主争取多一絲自由空間不可得,到連現時的自由都被侵襲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有一處細節:莉芳對楊樹偉說「你知道微信的對話會被監控的嗎」,卻被對方的「妳現在不一樣被妳男朋友監控」駁得啞口無言。這是作者将内地人作為她者視角,導出的一次對港人本身自由觀的審視,莉芳的問題是從她人獲得的、不帶自身經驗的話語,反而已有這種經驗的楊樹偉可以反過來質問她的生活,因為作為内地人的他可以直覺性地抓取這種相通之處。因此,隻有個體通過生活實踐獲得實在的自由,一個群體才有機會去争取未來的自由。那麼回過頭來,暴露的衣物要丢掉、準嶽母常擅自帶人看房、未經商量地準備擺酒,這些被擅自做主的任人擺布仍能接受,而養龜是她試圖通過拯救其他被困生靈抒發自己渴望的出口,今日連「養龜的自由」都不可得,她才明白,隻有自己先争取到自由,才有權利解救她人。于是,當男主願意去買一隻翻身龜、試圖理解自己之外的人的時候,她已進入下一段路程,這又完成了一次符号的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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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的重置需要的前提是理解的錯位。各種瑣細問題在漫長同居(壓縮的空間)中被擱置,理解的錯位未曾被交流彌合,愈少交流則隔閡愈深,2:35:1的畫幅更凸顯了這種隔閡;當結婚與假結婚兩個主事件使時間也被壓縮、而婚姻本身也意味着占有的時候,占有與隔閡的沖突便暴露在攝影機前了。于是,我們隻能看到親密關系逐漸演變成壓迫與掙脫的形态,而它亦可置換到陸港關系中,實際上我們對「中文」這個詞的理解都有本客的視角之别,才會出現公安問「會說中文吧」,女主以為是指粵語、點頭後開始講的诙諧細節,我瞬間想起去年警察記者會上央視記者用普通話提問,翻譯官回答本次記者會以中英文雙語交流。「你變了」「系你唔了解我啫」……理解的錯位充斥着一段關系,有一方從來沒有意願進行平等的交流,嚴肅的理解,個體間、群體間的情感才如此疏離與貧瘠。

這部港片即便有内地人、港人及對自由的探讨,卻很難得沒有落入政治寓言的窠臼,我們在其中找不到對位同隐喻的入口,但不可說它沒有進行社會表達的企圖。不要忘了,這是一部女性電影,當然不能以杜琪峰、邱禮濤的方式解讀它。《金都》從女性的身體感受出發,不那麼在意結構的工整,以人們足以共鳴的種種經驗細節串起一類生活,在仍将曠日持久的陸港關系中輸出了同樣重要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