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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總是為奧利維亞·阿薩亞斯鳴不平,明明他的電影很有趣,看的人卻很少。

多數中國影迷談論的隻有兩點:

第一他是張曼玉的前夫,第二他幫克裡斯汀·斯圖爾特這個美國女演員拿下了法國凱撒獎最佳女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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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作者系的導演本來就不大受人追崇,無劇情張力,借由命題性的主題擴散氛圍,閑談式的對話自白,隐喻式的諷刺和論調,平實而緩和的運鏡手法,在整個電影制作裡最突出的不是演員和導演,而是主題本身。

這樣的創作手法會讓觀衆失去耐性,也更容易失去意識控制。

那麼我為什麼覺得他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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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種建立在表達至上的空間中,以及他對時代感的把控。

換言之,阿薩亞斯最大的優點是他一直在與時俱進,發掘所處時代最大的矛盾點,以及人類本身的共性情感,這是我們常常會忽視的。

他擅長于挖掘那些暗藏在生活縫隙中的點滴,更把人類變幻的情感描述得非常自然,完全不需要過多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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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和他早期研究大量亞洲電影有關聯,他潛移默化地把東方式的叙述方式代入到自己的電影語境中。

如張曼玉戛納封後之作《清潔》,一個過氣的搖滾歌星用毒品來麻痹自己的生活,當她的兒子需要她照顧時,她希望能夠清潔自己的過往和人生,重新用音樂喚醒自己的生存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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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

如果按照好萊塢的叙述方式,人物的境遇一定是大起大落值得去描述的,然而阿薩亞斯非常生活化,以至于很多矛盾都一筆帶過,反高潮反矛盾是他的有意為之;

他把人物心理變化過程放在了電影最主要的位置上,且沒有過多留白,就好像日子一天天過,時針一秒秒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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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時代感的捕捉才是他作為新銳作者系導演最有趣的創作體驗,去年在看他的《雙面生活》時,我就發現了他作品中另一種很大的特質,是一種清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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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面生活》

别小瞧這種特質,在《雙面生活》這種強調文本意識的作品中,稍一用力,便會陷入一種尴尬的探讨局面,他早已把紙媒和流媒之争放在了劇作沖突中。

其餘的導演和影迷都是在現實生活中争論,但他不聲不響便把時代性的話題植入到了作品中,最重要的是不落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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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象上是流媒和紙媒的對抗,但實際上卻用人物來影射家庭和婚外情的雙向抉擇,完全是在記錄生活,而并非像二度創造,看完後隻覺感官清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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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阿薩亞斯的特性,任何事物的演變都隻是一次生活的過程,最終還是要歸整到平凡的真章。

你看他的作品,像是在看電影,又像是在過生活。

法國人的自然主義與影像結合頗具古典意識的美,正如《夏日時光》所表現的一般,他是在闡述家庭和房屋的變遷,卻也是在隐喻文化的遷徙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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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時光,那棟珍藏着藝術品的屋子前,陽光柔和,花香四溢,新一代人走,新一代人留,不變的,唯有時間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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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時光》是阿薩亞斯被收錄于CC典藏的電影,任何被收錄CC的電影都值得一看,而這部電影也最得影迷歡心。

在這部講述家庭的電影中,我們不難發覺他對于時間感的把控,一個家庭的轉移和瓦解于夏日開始,又在夏日結束。

片尾孫女說:“我的奶奶常帶我來這兒,她說以後我也會帶我的孩子過來,但現在房子沒了,我的奶奶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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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和“房”的概念在這一個精英家庭中被縮小,這不是我們在亞洲電影裡常見的以“家庭紛争”而展開的電影。

當然,在劇作上,阿薩亞斯強調了“家”的重要性,但卻是建立在時代的變化中,一家老小,保留着對“祖屋”的感情,卻因為各自的分散而不得不将房子變賣,所有珍藏的藝術品也都要分飛各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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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們能夠接收到的故事表層,75歲母親的生日到了,兒子和女兒趕回法國鄉下的“祖屋”,這間祖屋裡珍藏着祖祖輩輩留下來的藝術品,任何一件都非常稀世值錢,包括花瓶,繪畫,茶具等等……

長子一直居住在法國,照料着母親和家中的事宜;女兒事業中心在美國,愛情也在美國;二兒子因為經濟原因不得不将自己的事業轉移到中國,連同自己的家庭,将來更打算在北京買一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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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場生日聚會使得母親早早明白了孩子們的心意,她知道孩子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和未來,這棟老房子肯定是留不住了,所以她提早和長子商量了他們的遺産分割,但兒子總是拒絕商量,一來他認為母親擔心的太早,二來他根本沒想過賣房,畢竟這是他們共同美好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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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母親突如其來的死亡讓這場遺産分配陷入了困惑之中,二兒子需要錢去中國,女兒坦白道這個房子遲早會被賣掉,而且她将來也會長居美國。

就算大兒子再怎樣舍不得,還是要尊重弟弟妹妹的意見,對于他來說,那些祖輩留下來的藝術品擁有的不是金錢價值,而是情感記憶,可現在它們都要被拍賣、展覽,似乎離開了祖屋,那些藝術品毫無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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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把這樣的故事情景放在亞洲電影,很容易變成狗血似的家庭鬧劇,各自為遺産争奪。

但阿薩亞斯毫無目的性,他對稱的是三個人物之間的關系,而相互對應的則是三種城市文化的變遷,法國、美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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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很強烈的鄉愁感,在他精英傳統的做派中,法國的古典主義和浪漫主義終将衰弱,取而代之的是美國的流行文化和亞洲的經濟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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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兒女也并沒有過多的口角和争執,他們尊重各自的決定,遺産分配好聚好散,大家散落四方,各自為安,徒留下來的,或許是祖屋女工的獨自歎息,她說花瓶裡插着花,才有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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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孩子的轟趴取代了夏日的甯靜,長子躲在房間裡暗自哭泣,他的不舍終究要迎合現實情況;

而孫女則喃喃自語着,站在奶奶曾帶自己來過的地方,提及過去時,隻得一絲溫柔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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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薩亞斯用各自的境遇來影射了時代文化的遷徙,曾幾何時,法國這座藝術之都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财富,而如今快節奏的時代來臨,人人都沉迷于美國的流行文化中,在不久的将來,經濟逐漸強大的中國會成為世界的中心。

而法國呢?

正如那棟舊房子,古韻猶在,斯人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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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夏日時光》有種隐隐的哀傷,這種哀傷是随着時間演變而生的,确實,現在的生活越來越快,無論你在哪個國度,你都會有強烈的不适感。

而過去那些慢慢感悟的生活,已經淪為了一紙空白,我們試圖在上面描繪記憶,卻又被時間打斷,情緒戛然而止。

好想讓時間再慢一點,這樣我們才能仔細看看這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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