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發:石墨社(smshe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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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很多人都是沖着胡歌去看的《南方車站的聚會》。

還有一部分人,是抱着一種僥幸:我就不信刁亦男還能再像《白日焰火》一樣,把我再搞懵一次?

事實證明,他還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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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胡歌為目标的觀衆發現,胡歌在裡面的鏡頭并不是很多,他也不再像其他電視作品中男主角一樣,帥氣有爆發力。

總體看下來,胡歌飾演的周澤農邋遢憔悴、茫然無助。

倒是有幾場戲,周澤農親自參與暴力打鬥,但仔細咀嚼起來,卻又似乎是導演想要表達獨特的“個性暴力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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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看懂作品為目标的觀衆,出了電影院,大概已經忘了片中的場景,還有一些大概的人物和故事。

所以,最後看來,《南方車站的聚會》到底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講的是哪裡的故事?

01

沒有地點

如果說貫穿全片的武漢方言和偶爾出現的“鄂A”車牌,還能讓觀衆稍微有一點關聯現實社會的可能。

但是這絕對和其他影視作品中喜歡将“深圳“化名為”海濱“,卻有一些标志性建築總能讓觀衆感覺似曾相似不一樣。

刁亦男并沒打算讓觀衆對《南方車站的聚會》發生的地點有一個明确的對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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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攝地點選在武漢之前,其實還看過廣州、銀川,但都沒有找到符合導演心中感覺的場景。

因為《南方車站的聚會》其實最重要場景的不是車站,而是湖,以及湖周邊的城中村、錯綜複雜的破落建築以及昏暗的街巷和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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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導演真正想要拍的,一個跳脫出我們熟知的真實社會的空間載體。

不同于上部作品《白日焰火》中,導演用東北小城市的破落和壓抑,挖掘出男女主對情和愛的渴望。

《南方車站的聚會》要顯得更加激進。刁亦男把這它形容為黑色電影,這很符合本片四處可見的破落場景,粗鄙的社會人,以及鮮血四濺的暴力場面。

為了給予這個空間載體更多的話題權和想象空間,刁亦男用110多分鐘,将觀衆帶進這個陌生的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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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其實,導演留下了兩個口子。

第一個,是電影開場的那個酒店負二樓地下室。

周澤農的盜竊團夥正是在這裡與另一夥人發生沖突,由此引發的後續追殺故事。

這個酒店代表的是社會光鮮的一面,可以看作是與我們的真實社會關聯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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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座看起來令人豔羨的豪華酒店,卻在底層收納了社會罪惡,一群盜竊團夥煞有介事的開着内部培訓課,講解偷車的專業知識。

同時,為了分工協作,總負責人還為大家分配了盜竊負責片區。

有意思的是,在後來警察隊伍全城搜捕周澤農團夥時,也出現了分配各自負責片區的場景。

這當然是刁亦男作為職業編劇的黑色幽默所在。

第二個,是周澤農和劉愛愛相約在野鵝湖相見之後,劉愛愛領着周澤農經過的一塊廣告宣傳牌。

那塊宣傳牌上描繪着這塊區域未來開發的美好圖景,然而,宣傳牌之後,則是破落的野鵝湖。

在酒店的時候,老闆就有過吐槽,這座城市其實在發生着經濟衰退,成片的爛尾樓預示着這裡真正有錢的上層人,都已經離開了。

所以,老闆說自己接手這個酒店就是一個錯誤。

因此,這個描繪了未來美好圖景的宣傳牌,其實就是掩蓋這塊地區破敗的虛假繁榮。

就像劉愛愛在野鵝湖上對周澤農說的,要起霧了。

如果一定要給導演選的這個地點取個名字,那就叫野鵝湖吧。其實,這也正是本片的英文名字《WILD GOOSE LA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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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霧的野鵝湖,滋生着罪惡,湖水下盡是欲望,但誰也猜不着遠處正在發生着什麼,就像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将會怎樣。

劉愛愛曾問周澤農為何不逃?

周澤農說,逃去哪?

劉愛愛說,往南邊逃。

但是,南邊在哪裡呢?這裡有盡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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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費盡心機構建的這個叫“野鵝湖”的空間,其實是想表達對正義與邪惡的思考。

在這個沒有明确所指的空間裡,正義和邪惡并不好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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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那座酒店,樓上住着代表社會光鮮的旅客,底層,卻掩蓋着社會龌龊。

就像華哥、馬哥等人,嘴裡喊着為兄弟義氣,維持公平,卻在背後計劃着黑吃黑。

就像周澤農犯罪之後,想的卻是讓自己的老婆通過舉報自己獲得懸賞金,為她們母子的下半輩子做打算。

02

沒有故事

不要被這部電影的名字和片頭那場車站旁的鬼祟相聚欺騙了,《南方車站的相聚》重點并不是周澤農和劉愛愛在車站旁邊講的那幾個回憶故事。

周澤農回憶裡的遭遇,是偶然,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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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逐漸被罪惡包裹的城市,每個人都在被自己的欲望驅使着。

沒有周澤農,貓眼和貓耳還會對其他人發難。也會有另外的人,被曾經的兄弟華華欺騙和出賣。

而周澤農與妻子和陪泳女之間的故事,也同樣會發生在其他人身上。

因此,所謂車站的聚會,那些已經成為事實的過往,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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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農期待的是為妻子做點什麼,讓她在車站舉報自己,然後獲得公安懸賞。

陪泳女劉愛愛代替周澤農妻子前來,配合周澤農完成這一計劃,她是為了錢。

為了完成這一計劃,周澤農從車站,到廢棄屋子,再到野鵝湖,兜兜轉轉最終死在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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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像《羅生門》一樣的故事,這一路,周澤農并不是個講故事的人,他其實是整個故事的參與者。

刁亦男才是那個講故事的人,他将鏡頭捆綁着周澤農、劉愛愛以及其他人,帶我們去發現這個不存在真實社會裡的“野鵝湖”,撕開這個罪惡橫生的空間裡,人心的醜惡。

離開車站的周澤農,在這個故事裡越來越不可自拔,對回饋妻子的執念,使得他一意孤行。

而劉愛愛和自己的妻子受着30萬獎勵的牽絆,聯合起來配合周澤農完成自己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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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看起來,周澤農是一個非常悲情的人物,在他身上的遭遇,正好剝開了這個社會最冷血的一面。

得知原來丈夫要送給自己30萬獎勵,妻子承認原來自己一直跟警察有聯系并透露過行蹤,而這之後,她改變想法,決定聯合劉愛愛拿到這筆錢。

劉愛愛則在利益的驅使下,明白了自己隻是華華的棋子之後,私自與周澤農妻子結盟。

如果說周澤農的歸案,是罪有應得,而周澤農用性命去完成對妻子未來的保障,這種罰,卻是理所不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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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是,妻子和劉愛愛欣然接受了這一切,以周澤農死在野鵝湖邊為代價。

這30萬的魔力很大,劉愛愛和妻子都心動了,貓眼心動了,華華心動了。

倒是周澤農一心赴死。

03

劉愛愛才是主角

這也就回答了,很多胡歌影迷去看這部電影之後,發現胡歌飾演的周澤農并沒有太多的展現個人魅力的鏡頭。(如果說裸半身,和暴力打鬥算的話,那也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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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農很好的完成了一個故事引子的任務,而承載起故事内核的,其實是劉愛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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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亦男真的是很鐘愛桂綸鎂,很可能是桂綸鎂那與生俱來的藝術氣息,以及那張看似禁欲其實欲望橫生的臉。

從《白日焰火》到《南方車站的聚會》,桂綸鎂都是妥妥的女一,也是刁亦男鏡頭下,裝滿故事的女人。

回頭看全片,劉愛愛似乎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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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亦男說起這部電影的創作初衷,其實是某天的一個突發奇想,然後看到了一片關于陪泳女的新聞,最終成型的這個劇本。

因此,裸泳女才是本片的主要人物。劉愛愛的出場,有兩次處值得深思。

第一、借火。

劉愛愛與周澤農之間的相處,有過幾次借火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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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周澤農的火機,在他被擊斃之後,出現在了劉愛愛身上。

這說明了兩人其實已經達成共識。片中最終是劉愛愛去領了這筆懸賞金,因此劉愛愛是舉報了周澤農的。

而兩人達成共識和劉愛愛舉報的場景都沒有拍出來,這應該是周澤農輾轉找到了劉愛愛,并沒有殺她,反而轉進了一家面館吃飯的過程中,偷偷進行的。

因為周澤農剛剛在貓眼那裡确定,劉愛愛既不是貓眼的人,也不是華華的人。

第二,劉愛愛的回憶。

劉愛愛在車站跟周澤農回憶中,提到為何周澤農的妻子沒有來。因為她被警察監控了,而在上一次約見過程中,妻子還舉報了周澤農的行蹤。

這段很值得玩味。因為在劉愛愛的回憶裡,她去過一個紡織廠找周澤農妻子,然後才到了對方現在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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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後來再經過那個紡織廠旁邊時,卻被裡面的人欺負和嘲笑。

這說明,劉愛愛其實并沒有真正找過周澤農的妻子,而是一開始就去與對方達成了共識,而她們與周澤農的第一次約見就被妻子舉報,說明是劉愛愛與她兩人私下已經背着華華談妥的。

劉愛愛與周澤農在車站的談話過程中,劉愛愛有一段話是被列車的聲音蓋過去了,細想之下,這段話應該就是劉愛愛坦白自己已經跟周澤農妻子約好了,所以不用擔心相不相信華華的問題。

為了讓周澤農相信劉愛愛,妻子其實給了一個信物,就挂在劉愛愛的包上。

如果不是遭遇了貓眼的突然襲擊,他們之間的這場交易早就順利完成了。也正是在那一次,周澤農跟貓眼确認劉愛愛的真實身份。

片中對劉愛愛的性格展現,要比其他角色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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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一開始在船上接客時,所表現出來的潑辣狠勁,說明劉愛愛這個人,并不是她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文藝和弱不經風。

還有就是她從别人那裡搶來的一頂帽子,這頂白色時髦的帽子,和她紅色的上衣一樣,充滿着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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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頂帽子最終沉在了野鵝湖裡,而那一次,正是劉愛愛陪同周澤農在船上獨處的時候。

夜幕之下,劉愛愛舒展着自己的身姿,挑逗着周澤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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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愛愛和這一湖水一樣,深不可測。

04

刁鑽的刁亦男

感覺刁亦男和畢贛應該是相見恨晚的知己。

兩位導演選演員的眼光都是如此刁鑽。畢贛在作品中請過的黃覺和陳永忠,都被刁亦男請來打醬油了。

兩位導演其實最大的共通點,就是對藝術電影的執迷。

稍微有差異在于,刁亦男是編劇出身,畢贛是攝影出身。

後者,極其喜歡長鏡頭,而且是任由演員發揮的長鏡頭。個人覺得,在畢贛眼中,最需要捕捉的,就是演員不被打擾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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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點,畢贛和賈樟柯很相似,早期出道時,賈樟柯非常喜歡鏡頭前非專業演員的尬聊。

後來商業市場的錘煉,基本治好了這種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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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畢贛還在嘗試,因為劇本是他最缺失的。

當年《路邊野餐》的橫空出世,除了驚世駭俗的長鏡頭,還有就是導演構建的那個迷離夢幻的虛拟世界。

陳永忠去凱裡的路上,經過山洞出來之後的那個村莊,就是導演虛構的世界,它承載了陳永忠對妻子對兒子的虧欠和悔恨。

而在劇本功底更強的刁亦男這裡,就會喜歡長鏡頭與故事的結合。

刁亦男的故事雖然也有畢贛般的夢幻,但因為有觀賞性更大的故事承載,而不隻是攝影的意象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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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車站的聚會》,最後周澤農與貓眼、警察在舊樓中追逐的戲,就是刁亦男将戲劇性和攝影相結合的典範。

刁亦男雖然也喜歡給予演員發揮的空間,然後捕捉他們的情緒,但是,刁亦男強烈的個人風格之下,他的空間其實是在自己規定的範圍之内。

想必,這也是胡歌在這部電影中所要适應的地方吧。

-END-

一部電影,一個平行世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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