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目下看到一篇評論,作者一通掏心,講了《消失的情人節》哪裡不好,以及這部電影注定無法獲得觀衆緣。

文章不無誠實地說,現實生活中,女性就是會被陽光熱情、形象健康的馬路騙子忽悠,對于不苟言談的暗戀觀察者,她隻能感覺到,自己遇見了一個變态。更何況,電影裡的女主角也被設置為相貌平平無奇,不無古怪。至于男主角,行為就更詭奇了。

如此肺腑之言,我都相信了,許多人就是這麼想的。而陳醫生所唱的,“若你喜歡怪人,其實我很美”,其實,也隻能是歌詞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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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反過來,人家導演陳玉勳一直就是拍這類台味濃,怪腔怪調的趣味電影,講的都是形色小人物。較近的《健忘村》、《總鋪師》,以前的《熱帶魚》、《愛情來了》。有時候講很大的洗腦話題,有時候隻是貪戀人間煙火。如果你時間有限,那麼,找《10+10》裡的一則《海馬洗頭》就夠了。

《消失的情人節》也不例外,它講普通人中的失敗者,女主人公不起眼,男主人公幾乎是消失的隐形人。經過帶有幻想的曝光與電影手法的發酵,為一段稍嫌車禍太多的純情戀正名。

這些年批量出産的道德警察觀衆,他們油生的刻闆印象中,失敗笨拙的純情,已然等同于萬劫不複的猥亵,但時間暫停這種設定不專屬于日系廠牌SOD,隻需看15年前,風靡過豆瓣網站的《超市夜未眠》長片+短片版,就知道導演的偷天換日,哪怕有一些用情色打反差的内心純情概念,早不是獨此一家。

況且,陳玉勳過于積極主動地在愛情喜劇中,放置了鹹豬手、殺豬盤之類的橋段,姿态已經足夠親民低調。他似乎意料到許多觀衆會思維逆行,不惜加上一堆喜劇佐料,放得太多,反而稀釋了主題。

對于兩個渴望愛情而不可得的年輕人,郵局平信所代表的慢節奏、公交車所代表的脫離按部就班生活軌道,那些快門定格住的愛情照片,都是失敗者可望而不可得的心靈風景。它當然不是什麼高妙的料理大餐,就是一碗加綠豆的豆花。

開頭說的那位作者,也講到這個豆花啦加什麼綠豆啦,又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看着就不稀奇。顯然,原因出在《消失的情人節》完全隻注重台灣市場,脫離了大陸語境,就好比拿了七夕,當本土情人節。至于綠豆豆花,隻要在台灣夜市出沒,有過一段時間的生活,那麼,就能知道這種小吃隻是簡簡單單的日常味道。再不然,哪怕是《新不了情》那麼共情訴求明确的電影,支開男女主人公的,也不過是紅豆糕,一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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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情人節》大緻脫胎于攝影的一個概念,即1/100秒的曝光時間下(也可以更少的快門速度),世間景象、周圍人物都在那一瞬間死去了,但又随着顯影在上面活了過來。這個死去又活來的過程,隻在那1/100秒的快門速度,反複擦寫,重複,如同永恒了一般。觀看過黑澤清的《暗房秘密》便可以得知,早期攝影的銀闆攝影術,把被攝者強制鎖定在了一塊鋼闆上,生與死都被模糊了。

至于永遠比别人快和比别人慢的機巧設定,多出來的永恒一天,依然隻能通過事後證物照片來呈現。快與慢,無非是在說,現實中的有些人,他們始終無法與周圍社會協調同步,導緻了過敏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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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父親,人間蒸發,若在道德劇裡,他是等待口誅筆伐的不負責任形象。或者變成泰國電影《時光機》中,那台廢棄在家的鋼琴。但成年人世界的真相,是有可得的給予,也就有不可得的缺憾。

《消失的情人節》似乎在講接受、理解和原諒,當周圍都忽視了一個人的情感需求,那麼,他就處于原地消失,看不見的狀态。餘下的差别,隻是真的失蹤與選擇性無視失明。電影采用聚沙成塔的方式,讓永遠比别人慢一點的角色,積攢到了老天賞飯我最大的一天。說到底,女主父親,或者男主角,他們也不過是想在屬于别人的365天之外,獲得屬于自己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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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或許看到過這類故事,一輛不按照既定路線行駛的公交車,它徑直按照司機想走的目的地去了。正如有些人可能還記得西雅圖機場,那個29歲地勤工作人員理查德·羅素的故事。有一天,他開動一架客機,飛上了天空。他想去大海上,尋找那隻逆戟鲸母親——她背着死去的幼崽在海裡遊了1600多公裡17天後才放開。最後時刻,他跟塔台道歉說:我希望這不會毀了你的一天……因為我的緣故,把大家的日子都搞砸了。

他被全世界知道的那一天,也是他生命的最後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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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說這部金馬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