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這麼一部劇,看得讓人怒火中燒。
但評分卻節節走高。
imdb更是高達9.1。
怒撕國家黑曆史。
質疑警察權力。
打臉總統。
敢這麼做的,當然又是美劇了——
《有色眼鏡》
When They See Us
受害者
1989年4月19日晚上9點。
28歲的特蕾莎·梅裡,來到了紐約的中央公園。
她剛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帶上了随身聽,準備在回家之前,去公園健身散心。
天氣晴好,夜色溫柔。
然而四個小時之後,警察發現了特蕾莎。
赤身裸體,躺在公園裡一處樹木繁盛的淺溝裡。
滿身傷痕,生命垂危,身穿的衣服已被鮮血染紅。
經醫院檢查,她的大腦損傷嚴重,頭骨破碎,伴有最嚴重的失血性休克,左眼脫落,面部骨折。
還遭受過殘暴的輪奸。
此案一經曝出,震驚了整個美國。
因為實在太有“爆點”了——
除了極惡暴力。
還有受害人的身份。
她的父親是西屋電氣公司高管,自己則畢業于韋爾斯利女子學院(宋美齡,希拉裡·克林頓都畢業于此,是美國頂尖的私立女子學院),是學院十年來最優秀的學生之一。
畢業後又攻讀了耶魯大學的MBA,進入了華爾街。
總之——
“白”富美,好家庭,社會精英。
然而這樣一個天之驕子,卻被一群社會垃圾毀于一旦。
特蕾莎在醫院裡昏迷了十二天才脫離危險,經曆了長達六個月的複健才能下地行走,甚至有些身體機能已經造成了永久損傷,比如記憶損傷,嗅覺失靈。
于是,大衆開始憤怒——
身為女人,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該被如此對待?
于是,大衆開始恐慌——
就連這樣有地位背景的人都無法保障最起碼的安全,而更多的普通人又如何安然自處?
所有的情緒。
最終都湧向一個出口——
向罪犯複仇!
罪犯
在特蕾莎遇襲的那天晚上。
同樣在中央公園的,還有“中央公園五人幫”。
他們中最大的剛滿16歲,最小的,隻有14歲,都生活在紐約哈林區(黑人和移民聚集地區)。
浸淫在幫派文化中,時不時學着别人“撒野”——類似于出門找樂子,搶點小錢,揍幾個看不順眼的人。
當晚中央公園還發生了一起騷亂。
警察出警後,他們被當作目擊證人,一起帶回警局。
本來做個筆錄就可以離開。
直到,特蕾莎被發現。
一個白人女性遭到了慘無人道的虐待和折磨,主持抓捕的女檢察官,警局的警察,全都出離憤怒了。
時間,空間上的巧合,讓辦案人員的目光逐漸鎖定在了這些小孩身上。
電影裡有一個細節。
檢查官在梳理案情時,用詞随着面目表情,逐漸扭曲——
孩子。
玩耍的孩子。
目擊者。
嫌疑犯。
犯罪嫌疑犯。
禽獸。
憤怒,開始讓人失去理智。
警察的盤問,也在步步請君入甕——
你有沒有參與性侵?
他舉報了你參與了性侵。
你舉報别人,你就可以減刑。
你承認做過,你就可以回家。
一群未成年人,在沒有監護人陪同的情況下,不給吃喝,不讓休息,強行被逼問了六七個小時。
就這樣,他們最終都簽署了承認有罪的口供,并留下了認罪的錄音錄像。
嫌犯落網、黑人、黑幫街區、秉性頑劣……
一切都在朝大衆希望看到的方向發展。
甚至當年的特朗普,也說這一結果大快人心。
然而,就像《十二公民》裡的一句台詞:
就您舉手投有罪這一票的同時,這個孩子在您心裡,死了。
我們,到底是憑什麼确定一個人是罪犯的呢?
但随着庭審的繼續,越來越多的細節被披露。
犯罪現場提取精液的DNA,與這五個孩子無一相符。
甚至,孩子們的證言中互相矛盾,和案發現場的狀況大相徑庭。
連公訴方的出庭律師都一度表示——
這越界了(我打不了)。
最後逼得檢察官說出了這樣一番話——
即便沒有證據,他們在犯罪現場,判他們,絕對不冤枉。
特蕾莎都這麼慘了。
你還在為嫌疑人辯護,就是沒有良心;你投反對,就是在縱容犯罪。
最後,陪審團認定。
有罪。
真相
1989年的4月19日晚,究竟發生了什麼?
沒有人能回答。
随着審判結束,一切塵埃落定。
一個精英女性受到了傷害,五個年輕的黑人(移民)得到了懲罰。
而自始至終,特蕾莎沒有指認罪犯,也沒有任何實質性證據指向這群孩子。
隻留下了一樁荒唐的官司,和幾個瀕臨破碎的家庭。
幾年過去,當年的未成年人失去了青春,變成了大小夥子。當年的成年人,因為不肯承認罪行,所以得不到假釋。
可是,出獄的,無法找到工作,因為強奸案,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失去了社會認可,甚至,隻能靠犯法謀生。
而獄中的,無時無刻不在收到“伸張正義”者的憤怒,輕則冷言冷語,重則拳腳相加。
幾年過去,又幾年過去……
直到。
真正的兇手,自己承認了罪行。
于是,“正義”又重新出現,案子被重啟調查,判決被推翻,涉案人被無罪釋放。
紐約市的司法系統名聲掃地,賠付4800萬美元的納稅人的錢擺平此事,成為美國曆史上最大規模的賠款。
有人失去了青春,有人失去了财富,有人失去了家人,也有人為此聲名狼藉。
真相大白靠的不是奉公執法,而是真正的罪犯良心發現。
無比諷刺。
其實,在審判過程中,警方不止一次有機會改正錯誤。
但是,影片隻用了一場戲來表明他們的态度,卻是整個劇的戲眼。
當律師向檢察官抱怨這件案子有問題的時候,檢察官發表了一番長篇大論,最關鍵的是最後一句話——
現在說這個太晚了
晚,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是指,案子已經全國皆知,群情激憤。
惡性案件讓一種呼聲占了上風——
嚴打犯罪,不要再縱容少數族裔,加強警權,以及恢複死刑。
但第二層則是。
所有參與此案的司法力量,警察,檢察官,律師,法官,都已經為有瑕疵的判決背書。
此時再改弦更張,豈不是打了所有人的臉?
無論正确還是錯誤。
它都必須被當成是正确的。
而五個黑人(移民)小孩可能蒙受的不白之冤,又算得了什麼?
隻要有人伏法了。
隻要大衆的憤怒平息了。
正義,也就算“伸張”了吧。
現實
慶幸的是。
現實為遭受命運重創的人,留下了最後的一絲溫情。
特蕾莎·梅裡,如今成為一名演說家,不僅如此,還參加了馬拉松,用自己的走出陰影的切身經曆鼓舞着别人。
而同樣受到傷害的五個人,也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尤其是其中的科裡·懷斯,捐贈了科裡·懷斯無罪基金項目,為被誣陷的人提供免費的法律咨詢。
審判從來不是終點,隻不過是另一個開始。
戴着有色眼鏡看到的,從來不隻是皮膚。
還有偏見。
但,比偏見更可怕的,是根深蒂固,死不悔改。
在現實中的2001年,案件已經被推翻。
沉冤昭雪,被傷害的人獲得了自由。
可紐約警方在次年依舊像模像樣地出台了一個長達43頁的《阿姆斯特朗報告》,申辯原先的案件沒有錯。
當年主持調查的女檢察官Linda Fairstein 在本片上線的時候批評本片對她的醜化。
可在另一邊,她自己卻靠着參與這個案子寫了好幾本暢銷書,賺得盆滿缽滿。
在劇中,導演并不想醜化這些高高在上的人。
因為每一個走上前台的人背後,都有龐大的擁趸。
警察如此,檢察官如此,甚至如今的特朗普也是如此。
可是。
當表達偏見,變成了一種直率。
發表仇恨,變成了一種坦誠。
所有人都朝着非此即彼,非黑即白的方向對立時。
文明,包容,又在何處呢?
就像片名,when they see us。
當他們看我們的時候——
是偏見,是歧視,是怨,還是怒?
有色眼鏡不僅僅戴在臉上,更是紮在很多人心裡。
别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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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助理:吉爾莫的陀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