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狗秋千架》是諾貝爾文學獎得主莫言1985年的作品，不到一萬字的短篇，給我們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離家多年的大學生井河已經是大學講師，在父親的要求下回鄉看看，回來的路上遇到昔日的戀人暖，曾經俊俏水靈、能歌善舞的姑娘，與井河從秋千架上摔下來後戳瞎了一隻眼睛，隻能委屈嫁給鄰村的啞巴，變成了一個不修邊幅、說話尖酸的婦人。井河回城前，暖讓白狗指引井河來到一片高粱地，并對井河說自己想要個會說話的孩子，井河将何去何從，全文戛然而止。
現實與回憶交織在一起，井河内疚中尋找救贖，暖既信命又渴望擺脫命運的安排，高密東北鄉的一段往事就這樣徐徐展開，娓娓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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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一輩子不回鄉，也忘不了曾經的初戀
井河與暖本擁有相似的命運，卻因一次變故，兩人越走越遠。
狗和秋千在文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白狗又回頭望褐色的土路，又仰望看我……我看着它那兩個黑爪子，驚訝地要回憶點什麼時。”
“白狗一邊走，一邊頻頻回頭鳴叫，好像是召喚着我。”
狗就像時間的信使，把井河從現實中拉到了回憶裡，又把他領到了暖的身邊。
秋千則承載着人物命運的轉折。情窦初開時蕩得有多歡愉，而眼前的現實就有多殘酷。一個19歲，一個17歲，青春洋溢的年紀，暖能唱，井河會吹笛，非常般配的一對。
他們希望能被文藝隊招去，也希望走出去，可秋千架上的失誤，把他們沉重地砸到了地上，抛向了不同世界的兩端。
多年以後，井河割下絲絲縷縷回鄉，俨然已經和那片故土格格不入了。
他已經是城裡的大學講師，也有了未婚妻。
井河與暖簡單的寒暄後，語塞到想了半天，才說出“我留在母校任教了”這樣的話。
見到了井河的暖，我想她内心是複雜的，既高興又委屈，冷冷地回複井河“有飯吃，有衣穿，有男人，有孩子，除了缺一隻眼，什麼都不缺”，但是誰又知道，暖因事故變成“獨眼”後，入文藝隊無望，覺得自己配不上井河，嫁給了粗鄙的啞巴，生了三個不能說話的孩子。
最怕昔日戀人的相見，如果各自安好，那也算欣慰，可眼前的落差，讓人感傷。
也許這就是井河不想回鄉的理由吧。
他内疚，是因為自己的提議才去蕩的秋千；他害怕，生怕看到多年未見的暖過得不好。深深的負罪感讓他逃避，可無論他走多遠，都無法将暖從記憶中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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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争來的幸福，沒有等來的美好
小說的結尾，是全文的高潮。
暖讓白狗引着要回城的井河來到高粱地，對他說：
“我信了命……我對白狗說，‘狗呀，狗，你要是懂我的心，就去橋頭上給我領來他，他要是能來就是我們的緣分未斷’……”
并且提出了井河不容拒絕的理由：
“答應了就是救了我了，你不答應就是害死我了。有一千條理由，有一萬個借口，你都不要對我說。”
深陷困頓的暖，信命但不認命，她主動向昔日的戀人“求種”，無論是人原始生命力的表現，還是她迫切希望打通沖破黑暗的甬道，都讓人為之一震。
《白狗秋千架》曾被改編成電影《暖》，影片相對柔和很多，把暖的眼瞎改成了蹩腳，把粗暴啞巴也改成了愛的守護者，暖的孩子也從三個啞巴變成了一個伶俐可愛的姑娘。
看過影片，那份淳樸與清悠，那份沉悶與壓抑，撲面而來。但影片中塑造的暖的形象，卻是被動的。
暖戀上了來鄉演出的英俊小武生，迅速墜入溫柔鄉，小武生回去後 ，她有了人生中第一次重要的等待。旁人看來是那樣渺茫，勸她打消念頭，但暖充滿了幻想。
退而求其次，與井河相好後，她又迎來了人生中的第二次等待，隻是這次的等待更漫長，最後隻能默默向世俗與現實低頭。
影片最後，啞巴把暖和女兒推向井河，小女孩說：“爸爸是希望你把我和媽媽帶走。”暖卻是拒絕的。井河說，等小女孩長大了，再接她到城裡讀書，于是，暖的生命中有了第三次重要的等待。
兩個版本，各有千秋，可在女性面對自己命運的态度上，卻截然不同。一個直白主動，一個含蓄被動。
主動争取，努力抗争，無論什麼結局，都是無憾的。反之，被動等待，等來的或許隻是有盡生命裡的沉重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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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就是這般，真實又殘酷
文藝作品總是帶給我們很多思考，曾有學者這麼評價《白狗秋千架》：
再現了農村生活的悲苦和可憫，“高密東北鄉”無休止的勞作壓抑、湮沒了一個女人曾有的純情和她對美好生活的期待與幻想，膨脹了她内心的恨意與絕望，“生一個會說話的孩子”成了她唯一的精神出路。
昔日紅塵作伴，潇灑快樂，而今苟且度日，在生活的邊緣掙紮，今昔的殘忍對比是對一個人最大的消磨。
失去精神支柱的暖，偶然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期望與舊戀人有個健全的孩子，給自己生活一點期待和慰藉，看似有點荒唐，但她又能怎樣呢？
21世紀的我們的精神出路可能會跟多，但是高密東北鄉的暖是走不掉的，她隻能退到最後的境地，醒着把自己未實現的夢做完。
小說始終都有着凄清的氛圍，文字從眼前晃過心又不免揪起來，這世間其實并沒有什麼不公，命運都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它酸楚交織、血肉模糊，殘酷又現實。
注：圖來自網絡，為電影《暖》劇照，侵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