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樣的“教父”——《好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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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幫犯罪影片中，《教父》三部曲無疑是最偉大的作品，它的故事橫跨近百年，講述了三代教父的成長和黑手黨五大家族的興衰，堪稱是一部黑幫史詩。自它問世以來獲得了無數贊譽，為黑幫電影這個類型樹立起幾乎不可逾越的标杆。直到1990年，以拍攝黑幫犯罪電影見長的華納兄弟公司終于有了一部可以與之相媲美的作品，這就是《好家夥》（Goodfellas）。《好家夥》叙事手法和《教父》完全不同，對于黑幫人物及其家庭有着不同以往的描繪，雖不及《教父》的廣度，但人物刻畫更加深入，影片真實的還原了中低層黑幫成員的生存狀态，黑幫成員的無情僞善、貪婪狡詐、狂妄狠辣以及美國當時混亂腐敗的社會風氣都被揭露的淋漓盡緻。如果說《教父》尚帶有一些浪漫主義的色彩渲染，那《好家夥》則血淋淋、赤裸裸像一根鋒利的刺。

《好家夥》改編自紐約犯罪新聞記者尼古拉斯·派勒吉（Nicholas Pileggi）所著的紀實文學《大佬》（Wiseguy），書中記錄了愛爾蘭裔黑幫成員亨利·希爾（Henry Hill）混迹黑道三十年的蹉跎歲月。亨利·希爾并非某些文章中說的是什麼黑幫老大，他在紐約盧柯瑟黑幫家族（Lucchese crime family）混了三十年也不過混就個小頭目，下面就讓我們真實還原亨利·希爾的人生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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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幫犯罪小說《大佬》（Wiseguy）

亨利·希爾出生在紐約市黑幫聚集的布魯克林區，打小就羨慕幫派分子花天酒地、橫行霸道的生活，正如他自己所說，“在我有限的記憶中，我一直都渴望成為一個黑幫成員”。十幾歲時，他開始在盧柯瑟黑幫頭目保羅·瓦裡奧（Paul Vario）開的匹薩店裡跑腿打雜，正是這個階段他結識了後來的犯罪同夥吉米·伯克（James Burke）和托馬斯·德西蒙（Thomas DeSimone）。那時的吉米·伯克在黑道上已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他成為亨利和托馬斯黑道生涯的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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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希爾（Henry Hill）的入案照片，197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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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希爾（Henry Hill）近照

亨利·希爾十六歲因為用偷來的信用卡購物第一次被鋪。由于他嘴巴很緊，堅持不告發同夥，得到保羅和吉米的賞識，正式成為盧柯瑟家族的一份子。1960年他入伍，在第82空降師服役。入伍三年中，亨利依就和黑幫保持密切聯系，并向戰友放高利貸，出售走私香煙，甚至偷過當地警長的座駕。1963年亨利退伍回到紐約，1964年和凱倫·弗裡德曼（Karen Friedman）結婚，他們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亨利的黑幫朋友出席了婚宴。婚後，亨利·希爾開始了他犯罪生涯中最臭名昭著的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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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希爾（Henry Hill）和吉米·伯克（James Burke）在1970年代的合影

亨利、吉米和托馬斯三人組織了一個犯罪團夥，專門盜搶貨車。1967年亨利參與搶劫法國航空公司，獲贓款42萬美元，這成為他犯罪生涯中最津津樂道的一件事。1972年亨利在佛羅裡達州因綁架、敲詐案被判入獄，在獄中他開始販毒，四年後獲假釋出獄。1978年他參與了著名的德國漢莎航空公司搶劫案，涉案金額高達600萬美元。亨利曾涉嫌參與謀殺黑手黨甘比諾家族（Gambino）小頭目威廉·德維諾（影片中的比利·貝茨Billy Batts），但他否認這個指控，稱自己從未殺過人，雖然曾經得到過三次殺人指令，但都放棄了。1980年亨利因販毒又一次入獄，此時的他已經淪為瘾君子，不再得到保羅和吉米的信任；吉米為了不洩露漢莎航空公司搶劫案甚至對他起了殺心。無奈之下亨利隻好同意做警方污點證人，參加證人保護計劃，和妻子更名改姓輾轉隐居在奧馬哈、雷蒙德和西雅圖等地。1989年亨利與妻子凱倫離婚。1990年代初亨利因涉毒多次被捕，被從證人保護計劃中除名。之後他開過餐廳寫過書，做過介紹意大利美食的節目主持人，還在eBay上賣過自己制作的意大利面醬料。亨利·希爾在談及自己的人生經曆時說過兩個忠告：1、不要結交狐朋狗友；2、管住自己的嘴巴。2012年6月12日亨利·希爾因心髒病去世，終年69歲。他的朋友告訴記者：“他走得很平靜——作為一個曾經的黑幫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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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希爾（Henry Hill）生前在自己開的餐廳，身後懸挂着雷·利奧塔（Ray Liotta）的劇照。

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在1986年就看到有關《大佬》（Wiseguy）的書評，随即對小說産生了濃厚興趣，這個包含紐約街頭青年成長的故事很像他早年拍攝的《窮街陋巷》（Mean Streets，1973年），不同的是派勒吉書中對于黑幫描述的犀利風格是他前所未見的。看過小說之後，斯科塞斯已經對拍攝手法了然于胸，他說：“影片開頭要像射出的子彈一樣，之後的節奏更是越來越快，整部影片就像一部兩個半小時的預告片，我認為隻有這樣才能讓觀衆真正見識黑幫生活是多麼刺激，以及為何會有那麼多人深受吸引”。他随即緻電派勒吉，說：“我在用一生等待這本書。”派勒吉答道：“我在用一生等待這個電話。”

為打造出理想劇本，斯科塞斯和派勒吉總共修改過12稿，兩人先是挑選出各自喜歡的小說内容，然後再像堆積木一樣的拼裝。斯科塞斯認為影片不必遵循傳統叙事結構，而是從故事中間開始向前後展開。他還決定壓縮場景和片長，從而獲得更驚人的沖擊力，并使用《朱爾與吉姆》（Jules and Jim，1962年）片頭式的旁白和1961年前後法國新浪潮電影中的所有基本技巧。考慮到小說書名已經被電視劇和布萊恩·德·帕爾瑪的《黑街福星》（Wise Guys，1986）采用，派勒吉和斯科塞斯将片名改為“好家夥”。

相比《教父》那個全明星的豪華陣容，《好家夥》裡的演員明顯遜色很多。除去斯科塞斯的愛将羅伯特·德尼羅（Robert De Niro飾演吉米·康威），其他人等都是些二、三線的演員。在主角亨利·希爾的人選上，華納兄弟公司起初想找一位當紅明星，但斯科塞斯很欣賞雷·利奧塔（Ray Liotta）在喜劇片《散彈露露》（Something Wild，1986年）中富有爆發力的表演，于是約他試鏡，其間得知利奧塔原來也是派勒吉的書迷。利奧塔雖然最終得到了角色，但還是很不爽，他說：“他們甯可去找艾迪·墨菲（Eddie Murphy，著名喜劇明星）也不想讓我擔綱主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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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夥》劇照

為了更全面的诠釋角色，利奧塔在與原著作者兼影片編劇派勒吉探讨後，添加了不少小說創作之初棄用的資料。他花了幾個月的時間與原型人物亨利·希爾接觸，幾乎每天都給亨利去電話詢問諸如走路、持煙姿勢等問題。在往返于片場的路上，利奧塔會仔細聆聽聯邦調查局（FBI）提供的亨利的錄音帶，從而惟妙惟肖的模仿出人物口音。

據說當時正在獄中服刑的吉米·伯克很高興由羅伯特·德尼羅來扮演自己，還打電話給德尼羅提供了一些個人意見。不過派勒吉否認這一點，他說德尼羅和伯克從來沒有交談過，但承認有一些“對角色十分了解的人”參與電影的拍攝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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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希爾（Henry Hill）同雷·利奧塔（Ray Liotta）合影

片中其他主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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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佩西飾演托馬斯·德西蒙

托馬斯·德西蒙（影片中叫湯米·德維托Tommy DeVito）：被亨利·希爾形容為“純精神病”。據亨利介紹，托馬斯比自己小七歲，脾氣暴躁，是個渾身肌肉的大個子。喬·佩西（Joe Pesci）扮演的湯米除了身高相去甚遠，其他地方都非常神似。托馬斯曾經幹掉過兩名黑手黨黨徒威廉·德維諾和羅納德·喬拉澤。在亨利·希爾入獄期間，有一次托馬斯試圖強奸亨利的妻子凱倫，當時凱倫已經和保羅·瓦裡奧有染，于是保羅向黑手黨告發了托馬斯。1979年托馬斯被黑手黨甘比諾家族老大約翰·戈蒂（John Gotti）下令處決，終年28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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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伯特·德尼羅飾演吉米·伯克

吉米·伯克（影片中叫做吉米·康威James Conway）：亨利十三歲就認識了吉米，他回憶說：“吉米是個非常與衆不同的人，身材魁梧，長相兇狠，身手矯捷，像一名戰士。經常慷慨地付給我小費。”吉米組織了德國漢莎航空公司搶劫案，所獲大部分财物被他藏匿，至今沒有找到。吉米後來因謀殺罪被判終身監禁，據稱他身上至少背着九條人命。1996年因肺癌死在獄中，終年64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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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索維諾飾演保羅·瓦裡奧

保羅·瓦裡奧（影片中叫做保利·西塞羅 Paul Cicero）：電影中的保羅一副端莊的大家長摸樣，而現實中他的兇狠程度一點不亞于托馬斯，亨利曾親眼見過保羅用棒球棍猛擊他人緻殘。他一生都在從事敲詐勒索、放高利貸的行徑，在五十年代曾是美國最富有的黑幫成員之一。保羅後來因敲詐勒索罪被判10年有期徒刑，1988年11月22日因呼吸衰竭死于監獄，終年73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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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主要人物合影（從左到右）：湯米、保利、吉米、亨利·希爾

《好家夥》的拍攝周期不足4個月，外景地包括紐約皇後區、新澤西州和長島的部分地區。華納兄弟公司投入了2500萬美元，這已是當時斯科塞斯電影的最高投資，但放到好萊塢隻能算是一個标準的中等預算。因為全片風格複雜，所以全部采用情節串連圖闆，斯科塞斯稱影片風格源于《朱爾與吉姆》的前兩、三分鐘，即大量的旁白、快速剪輯、定格和多現場切換，這種反傳統的影像風格正映襯出片中一些黑幫分子的心态。斯科塞斯希望片中暴力能呈現出冷酷、無情、可怕、突然的現實感，可為了符合R級影片的上映标準，他不得不删掉了至少10處血腥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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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在執導一場暴力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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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正在向羅伯特·德尼羅說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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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的母親凱瑟琳·斯科塞斯（Catherine Scorsese）扮演湯米的媽媽。湯米和媽媽在餐桌上的場景基本上都是演員們的即興表演，包括湯米問媽媽可不可以借用她的餐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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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米媽媽展示的油畫，是根據1978年11月這一期的《國家地理》雜志（National Geographic）上的一張照片創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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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丁·斯科塞斯的父親查爾斯·斯科塞斯（Charles Scorsese）客串扮演一名把洋蔥放進番茄汁裡的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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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影史上有名的長鏡頭從雷·利奧塔和羅蘭妮·布拉科（Lorraine Bracco）進飯店開始一直拍到兩人開始就餐，時長大約為3分02秒。這個鏡頭具有很鮮明的美國電影特色，基本上是以主角人物為主體，跟拍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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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佩西應馬丁·斯科塞斯的要求，編導了“你認為我很可笑嗎？”一場戲，這場戲後來成為觀衆最喜愛的橋段之一。電影中提到“Fuck”這個單詞296次，大部分是從喬·佩西口中說出的。喬·佩西的媽媽看了電影，她告訴自己的兒子這部電影很不錯，但問他是不是一定要在裡面說那麼多髒話？

《好家夥》上映後，4700萬美元的個人最好票房成績和影片所帶來的一緻好評讓馬丁·斯科塞斯登上了其導演生涯的巅峰。在1991年第63屆奧斯卡頒獎典禮中，《好家夥》共獲奧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改編劇本、最佳男配角、最佳女配角、最佳剪輯等6項提名，最終喬·佩西因出色飾演了“湯米”一角榮獲奧斯卡最佳男配角。而斯科西斯卻與最應該得到的最佳導演獎失之交臂，這是奧斯卡史上的一大憾事。直到2007年在獲得第6次最佳導演獎提名時，馬丁·斯科塞斯終于靠《無間行者》（The Departed，2006年）獲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獎。衆所周知，《無間行者》和《好家夥》的藝術水準完全不在一個層次上，這隻是學院出于歉意對馬老的一次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