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落”及“審判”所指為何?
「審判」的主體是女主角Sandra在法庭被指控為殺害丈夫的嫌疑人時才确立的嗎?又或者說「審判」不一定針對的是個體,甚至可能是某一群體或現象。「審判」既是對女性處境的審視,也是剖析女性在社會中所遭遇的結構性困境,當「墜落」的丈夫死亡現場被還原、探讨,圍繞在女性群體周遭的一切攻讦、指責、污名化的疑窦将被重新審視。
「墜落」的丈夫死于自殺,也是死于長久以來男性群體籠罩在女性頭頂上那片暗無天日的父權制陰霾,是死于父權制主導下男性畢生躬行的準則,也是被父權制的隐含邏輯反噬,所以「妻子最大的失敗,在于她比碌碌無為的丈夫更成功」。
如果「審判」改為「剖析」,潛在的話語權将徹底淪為男性視角。茹斯汀正是以法庭上Sandra及現場人員的話語交鋒,為場外及生活中遭遇污名化的女性正名。女性主義的原色在導演铿锵決絕的潛在叙述中若隐若現。
「審判」的序幕是在丈夫死亡當日Sandra的采訪者被傳召至法庭時拉開的,正式展開對話前的她要求「請稱呼我為“女士”,我不想被降格為一種婚姻狀況」。法庭上,Sandra面對數次不公正的指責,被扣上生活不檢點、蓄意謀殺丈夫的指控,其實是成千上萬的婚姻個例中應聲倒地的女性殘骸堆積而成。
隻要Sandra比無能的丈夫多活一口氣,她就擁有「審判」權。在這場彼此消磨的婚姻裡,明明夫妻雙方都無法忍受對方的“專橫”,但最終選擇以自殺的方式逃避現實的卻是丈夫,他預演着死亡之後妻子因無法面對社會輿論的發酵被毀滅、拷問甚至審判…自毀的蠹蟲恨不能腐蝕他所寄生的生命體,無尊嚴的人格托舉不起腐朽的内心,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當丈夫死亡前一天的錄音被公開,Sandra因無法忍受丈夫對其精神乃至人格肆意地奴役與踐踏,于是選擇了同性性伴侶。同樣意味深長的是影片最後,Sandra與認識數年的辯護律師在庭審宣判結果後,彼此執手相看淚眼的無聲傾訴「失敗了也不過就是失敗了,但即使無罪釋放,也什麼都沒有…」。她拒絕了辯護律師的示愛,同樣也拒絕了被拯救者的冠名,這一幕消解了女性在彷徨無地的絕望處境中,需要男性拯救者俯身施救的無力感,在本就無罪的庭審判決中,Sandra取得了一片模糊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