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來定義為什麼發明作品,是為了産生出一部小津那樣的作品。——維姆·文德斯

顯而易見的,小津是文德斯的啟蒙導師;但僅從此片是看不出來文德斯有對神秘東方文化的什麼向往的,影片聚焦的是現代東京城市生活與小津親友訪談。由此大談特談文化的朋友可以消停一下。

文德斯真正尋找的其實是小津的影像風格;傳統的、靜止的、有着淡淡憂傷的、盡可能少主觀介入的影像風格(這些特點在文德斯本人的電影中也可以大量看到)。但是這趟東京之行文德斯并未找到小津影像中靜靜的東京。而是一個繁華而浮躁的東京。

文德斯是失望的。為什麼失望,影片兩處可以見到一些表達:

第19分鐘旁白:愈是真實的東京,愈讓我感到迸發出的冷淡、無情、壓迫。這種甚至是野蠻的影像沖擊着我從小津電影裡了解到的溫情、整齊的印象。也許那再也不存在了。

與影片整體叙說的克制風格一對比,此處顯然是有一些批判意味的。也許真的有文化變化的因素;但初到東京,文德斯可能開始明白,小津的影像可能并不是真實的。他的執念可能隻是單純對于“形式化”影像的追求。

第二處是對蠟質仿制菜制作過程拍攝。對這一元素的拍攝篇幅比較長,大量食品的仿制化仍然可以看作電影形式化的過程。也暗示出真實東京與理想東京的區别。

第三處是從禦用攝影師厚田那了解到,小津不喜歡實地拍外景戲,即使有也是很快完成,能避免就避免。這裡展現出小津對形式化的極端追求。文德斯了解到的影像世界是小津偏居一隅完成的,它隻能存在于影像世界中。

文德斯一定是失望的。不過他又要遵循年輕時“啟蒙導師”的理念,不能太過主觀介入。既然現實找不到,就隐忍克制地在開頭結尾借用了《東京物語》片段。影像,終究隻能是影像,不是現實。

此時他口中的小津安二郎其實已經高度符号化,成為日後他心中“終極影像”的标準答案。

這邊引用My Chemical Romance(我的化學浪漫)樂隊的單曲《Disenchanted》裡的歌詞作為結語:

And when the lights all went out, We watched our lives on the screen.I hate the ending myself,But it started with an alright scene.

它唱了一個觀念:你一直追求、信奉的某些觀念,在某一刻你突然發現它是有問題的,而你已經為了證明它而耗費了青春,可這時又能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