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耶稣是否是值得被歌頌的?不管馬丁斯科塞斯怎麼想,就電影文本呈現的結果上,我認為這位耶稣始終不算是個聖人,尤其在結尾的呈現上。
基督能被撒旦吸引,是因為他的僞善——他布道,宣傳大愛,卻又矛盾不決,為了形而上之愛而破壞其他無辜市民的生意,在面對威權時又用理念說服了自己來放棄暴力,或為了形而上的愛而拒絕母親的愛——于是他被撒旦吸引。
但最終,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并非是使自己受傷,而是使自己對于愛的理念受傷:因為那場屠殺傷害的不是他自己,而是整個鎮上的其他人——他的博愛理念之産物(和平)被徹底摧毀。
之所以把他和他的理念分開看,是因為基督是以一個實在的人的形象而出現的,人本身和人所闡釋的理念完全可以是矛盾的,這也就是不自洽的根本,即僞善的來源之一。即使影片的内容中,确實有其他角色承認過這位耶稣是上帝與瑪利亞所生,但這種承認就如同影片裡其他的超自然景象一樣無厘頭——潛台詞是:“它就存在在那裡,因為我(電影創作者)信仰基督教。”這對非基督教信仰者觀衆而言是否是一種觀看綁架?一個世界觀在電影裡需要讓人信服,否則這個電影就将是一個宗教宣傳片。再繼續深究下去,它是宣傳片當然無可厚非,但這也恰恰說明,它有了被意識形态所審視的許可,也因此筆者在批判。否則這與極權政治有何區别?而如果硬要将其與理念結合來看的話,隻能說明影片在呈現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客體,而這一客體承載着要表述的理念,而非這一客體本身是被表述之物。——這在許多其他自帶非真實世界觀的電影中比較常見。
最後,耶稣意識到自己的僞善(或電影本身想傳達出的其他表述,總之是他的個人錯誤),而對着上帝忏悔;但因為上帝在此前施害的對象并非耶稣自己,所以此時忏悔的東西不是自己給他人造成的傷害,反而是自己的尴尬;或是二者的疊加物。究竟是哪一種,需要看最終結局的表述,但尴尬這一元素不可或缺,因為耶稣首先是實體人類:原因本文此前有說明;另外的原因,即作為布道者的電影創作者創作出的耶稣,必然是二次生産物,并非耶稣本人,他夾雜着創作者私人的表述傾向。
在結局時,耶稣回到了被釘在十字架的當天,充滿欣慰地閉上了眼睛——無論最終怎樣,總之他如願以償回到了被釘在十字架的當天:這是一個模棱兩可的結局,或者說呈現的表述結果是模棱兩可的。如果他能回到那天,那隻有兩種情況說明:第一是影片中的上帝讓他回到那天的,第二是他自己的幻覺回到了那天——之所以有這兩種情況,是因為世界觀是先入為主的,而非解釋性的,這會造成非基督教徒觀看者産生歧義。
在第一種說明裡,上帝是誰?顯然影片想表述的上帝,需要是博愛本身,所以才能讓耶稣最終的贖罪成立,而圓滿完成對博愛之歌頌的表述。但實際上,影片裡的上帝是一個高深莫測的威權主義者:祂不管不顧人間的苦難,并且也讓耶稣受苦,受夠了祂規定的苦後才能獲得解脫,還随心所欲地帶走了剛剛接受愛情美滿的瑪利亞……諸如此類。所以影片裡的上帝和現實中基督教的上帝無區别,這也因此無法對最終的表述或對耶稣本人構成表述。——所以如果第一種說明成立,最終的表述即為:一個信奉威權者及威權本身得到了勝利。——而如果這一表述被質疑,那牽扯到的将是對基督教本身的認可問題,這無關電影且二律背反,同時也側面說明了前文所述的觀看綁架一說。
說回來,如果是第二種說明,則恰恰完成了耶稣僞善至死的表述——他原諒了自己。
所以,無論是哪一種,影片裡的這位耶稣,筆者認為都不值得被歌頌。這源于一次綁架式觀看和創作者本身的自戀傾向。耶稣以死亡結尾,或者說以開放式的閉上雙眼結尾,看似具有力度,實際上根源是創作者對于僞善者所造成的錯誤的一次最終無厘頭修補;而從精神分析角度而言,這一修補大概率是無意識的,同時也佐證了這篇影評的中心。
題外話,另外想說明一下,這陣子剛開始看馬丁斯科塞斯,導演在《基督最後的誘惑》和《出租車司機》的主角呈現,都會完成一次極度自戀的表述:他們有一個呈現相同點,即用大量單向輸出的理念來完成人物本身的思想闡述——在《基督最後的誘惑》裡是布道,在《出租車司機》裡是主角獨白畫外音——無論是哪一種,最終形成的主角及其理念都一定是極其閉塞的,這也是無意識自戀的一大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