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黑色電影與偵探故事的外殼,本質如同Anna的自白,帶血的迪士尼電影,因此是政治的。故事其實有點“難看”,因為它從本質上就在質疑語言、叙事與虛構的合理性,就像酒吧裡的對話,同時無意義而又有意義的事物是否會存在,整部電影都像是圍繞這個命題的essay film,而在這裡語言和政治成為同構的:保持沉默與言說是一緻的,政治上的冷漠同行動是一緻的,而左派還可能如何行動?

戈達爾在電影語法上的跳躍性似乎就是在嘗試這樣一種“無意義而有有意義”的寫作,動機與情節時常松散而缺乏邏輯,并不似黑色電影一般扣人心弦,而同時影像的類“達達主義”的拼貼又無時無刻不在傳達一種激進的政治性(因此在這個意義上,又并非達達主義式式的無意義)。Paula對于Richard的尋找也因此跳出了傳統黑色電影的框架,每次提到Richard的名字時,都會有戰鬥機、電話鈴各種莫名奇妙的聲音的幹擾,而最終Richard的死因也是一個謎,就像它一開始仿佛就是一次虛構,也像是Paula第一次謀殺的時候所說:在此刻,虛構戰勝了現實。

與此同時影像與語言的關系也是總是緊張的、對峙的,片中一段對話大意說,狄更斯、梅爾維爾、哈米特(搜了一下這位是美國“冷硬派”推理小說作者)比當今那些能探測真實的視聽手段更好,它和結尾那句“poetry is the truth”是相同的隐喻,既是虛構戰勝了真實,同時又仿佛是戈達爾企圖挑戰的部分。就像電影中“言語”—小說、詩歌、Paula的念白,一次次入侵了影像構建的連續自然的現實,與此同時,影像也産生一種反作用力,它們并不完全受言語的制約,而是在聚合之後産生了超越語言的意義,例如影片最開始Paula的謀殺,盡管她與Typhus先生的對話提供了基礎的語境,但Paula上一刻在問是挑藍色還是白色的高跟鞋好看,下一秒她就用高跟鞋殺死了Typhus。鏡頭在如此短暫的瞬間呈現的這一行動,沒有由語言所過渡,如此驚愕與突然,它甚至缺乏任何理性的根據—觀衆是否會相信高跟鞋對頭部的撞擊足以殺死一個人呢?但影像的存在使得事實已經先于合理性,血迹已經在那裡了,它被看見了,而不是被說出,不是被經由思考得出的,然而觀衆已然被帶入了虛構之中,而無法拒絕電影對我們的謀殺。

(Again,短評寫着超字數了,片中還有太多的細節和隐喻,比如Anna身後的海報背後的名字Jean Jaurès是法國社會主義運動家,提倡一種改良的馬克思主義,1914年被刺殺,包括談話中也提及肯尼迪被刺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