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頭是關于迷人的男演員的一些碎碎念:
稻葉友實在是很适合戀い焦れ歌え的男主角桐谷仁。他無時無刻不站在蔥郁的樹或密林旁邊,幾乎要與這片幽暗的綠色融為一體——或許這類男人就是“樹系男”。相貌氣質與之類似的還有犬飼貴丈與白洲迅。他們單純又善良、無能又瘋狂——像一棵無害的樹木,看似不起眼,神秘而勾人,坍塌下來确是緻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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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愛中不耐煩地歌唱”是豆瓣官方譯名“唱出戀愛的苦惱”之外的另一個直譯名,似乎能更加直觀且無歧義地傳達影片的感情故事:戀い焦れ歌え,在愛中焦灼掙紮,為了存活而放聲嘶喊。
看完電影後我依然對這個不知所雲的譯名滿頭問号。誰戀愛了?桐谷仁還是KAI?電影雖然與愛有關但論及“戀愛”還是有待商榷。
似乎直譯名雖粗淺,卻很好地闡釋出了二人的處境——被愛着卻渾然不覺的仁與深陷病态之愛的KAI,這是一個兩人在歌唱中雙向救贖的故事。
我不會輕易主動向别人推薦這部電影,因為此片受衆實在不廣,觸動個人的點也很難琢磨,而且前提是被推薦人的精神狀态不能很好(不是,我是說我自己)。
不過讓我用貧乏的詞彙去形容這個電影,我大概會說,這是一部信息量很大、很虐、很野而且很好聽的電影。
故事并不是一兩句話足以概括的:被頭戴豬面具的男人侵犯的小學老師桐谷仁被神秘男子KAI找上門宣稱自己是侵犯他的凡人,并用仁被侵犯時相同的污言穢語挑釁羞辱他。KAI不僅強迫仁用rap将自己的慘痛經曆唱出來,還逼他從學校離職——當然,最後我們得知做出一系列招人恨之舉的KAI并不是犯人。兩人的淵源要追溯到KAI的學生時代,那時仁是學校裡的實習老師,他在KAI面前無意中道出歧視同性戀的話語,深深刺傷了他。KAI的種種攻擊性極強的舉動也隻是為了将仁從痛苦的經曆中解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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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可以說很bl,足夠灑狗血但也足夠讓某類人喜歡(畢竟這種強情節很容易制造使人産生共鳴的羁絆,簡而言之就是磕點)。但是許多被略過的細節使故事的情節極度放飛極度獵奇,讓人直呼“符合當下的精神狀态”,更以至于到了結尾許多人開始摸不着頭腦,包括我。為什麼仁要死?為什麼男主在完成了被救贖兩情相悅自我認同以後莫名其妙被反派一刀捅死了?
反正我看到這裡是心梗了……
但是我不認為這個故事能用普遍意義上的be來總結,先抛開hebe極其狹隘的範圍不談,悲劇貫穿在《唱出》全片,不斷把觀衆的情緒往下錘,仁被侵犯,敲一錘子。弟弟友太被殺,再往下敲一錘子。最後觀衆、或者說至少是我個人的情緒小人已經快要發瘋了,突如其來的死亡已經不能輕易吓到人了。因而這個沒頭沒尾的死亡的“突兀”也是我不能接受的唯一一個點(能接受,解釋就是導演精神狀态不好)。
若硬要給結局一個合理的解釋,便是KAI才是真正的男主角,他完成了自我和解擺脫了反派的控制,故事便能結束了。
可這也不成立呀!!故事的視角從始至終都是從桐谷仁展開,直到結局才稍稍切換到KAI身上——或許也是一種新的嘗試。
最後聽着片尾曲,我是覺着挺不甘心的。像是導演想破了頭,寫出了無數種結局,卻依然無法做出最優的選擇,最終隻好閉上眼睛盲選了一個。
還有一個非常虐的點——并不是我想不到别的詞語來形容“painful”“hurt”“heartbroken”或者諸如此類被傷害到的情緒,“虐”實在是一個很貼切的詞。
翔太的弟弟友太意外慘死,好不容易安生地在敬佩的老師手下認真學習後,被幾個小孩謀害了,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兇手給出的理由是——他看起來變得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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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出》的“野”從影片的前幾秒便衆目昭彰。密集的手持與跳切。甚至大膽使用了随意拉近拉遠的手持鏡頭。作用并非是僞紀實,在未曾隐瞞攝影機存在的情況下讓觀衆專注在人物對話上(因為有跳切同步進行,這是否是元素堆砌下的一個“反向”過猶不及的好處呢)。在影片的激勵事件發生後,展現人物的一系列心理狀态時也大量使用了同類鏡頭,顯而易見的,正如婁烨善用的手持鏡頭往往是沖破虛實的界限,《唱出》中的手持主要用在男主人公桐谷仁身上,帶着我們緊跟在人物身後,與他一同奔逃、掙紮、哭喊,在谵妄與現實之間遊走,更好地進入人物的崩潰的情緒。
順帶一提,大部分時候我們看到某部電影的前幾分鐘就可以判斷出這電影是否對我們胃口了。《唱出》的片頭與塗鴉演職員名單穿插剪輯實在是絕妙。微妙地混淆了影片的秩序感,且巧妙地淡化了師生對話中鏡頭隻給到一方的疲勞感。明顯能看出導演的想法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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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掌握的紮實的劇作概念支撐起了他一切炫技和亂來的細節。聰明的劇作從一開始交代故事背景時就完成了一個漂亮的“打臉”。老師、及男主在課堂上侃侃而談每個人都有主體性,自己的靈魂絕不會被他人傷害,甚至終于得到了轉正即将成為正式教師。可接下來就交代了他放棄了自己的音樂理想,在偷偷聽自己喜愛的rap時被面具人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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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的還有犯人的豬頭面具,恐怖且帶有明顯隐喻的道具。
一個例子,改編自“密陽集體暴力事件”的韓國電影《韓公主》當中使用了類似的道具。
好友李恩熙問韓公主:“你有沒有接過吻?”
公主沉默。
李恩熙一臉興奮地問:“和誰?初戀嗎?到底有幾個?”
韓公主回答:“四十三個。
恩熙感歎道:“了不起!”
公主接下去說:“不過不是人,是大猩猩。”
事實是,她和自己的朋友被四十餘個帶着猩猩頭套的男高中生強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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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動物頭套在我心裡留下的最恐怖的印象,動物頭套在黑鏡第二季中的《白熊》等等作品中也有諸多利用。動物頭套給人造成恐懼心理的因素大概有信息不對等、動物性壓過人性的明喻、作為恐怖片常用道具等等。況且無論男女,性侵是在無論何種程度上都令人深惡痛絕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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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中有許多妙趣橫生的俳句與歌詞。課本上庸常的俳句在弟弟的葬禮上被“翻包袱”,被桐谷老師撕心裂肺地唱出來,就是一種“長安陌上無窮樹,唯有垂楊管别離”的凄凄之情了。
令人震撼的、也是在預告片中出現的“お前の蔑稱 i may show 汚名の別稱 代名詞を for your bad sh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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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漂浮在羊水裡的嬰孩,就像歐亞大陸的寄生蟲。”他甚至因為被侵犯而上樓梯困難時說出有些黑色幽默的自嘲:“被蘿蔔戳到了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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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擔當是yuri shibuichi,聲音也做得非常好。比如被侵犯後躺在密林之中遠遠傳來的印象深刻嘈雜音樂聲。因為不專業,不敢贅述。
起碼我了解到了,rap絕不隻是韻腳的堆砌,它還是情緒的宣洩口,是無力之人使勁全身力氣的呐喊。
誠然,影片有許多不夠克制的點,比如與妻子告别時的情緒。也出現了不少邏輯上的bug,絕不能被稱為傳統意義上的經典。而且會産生争議的點也根本數不清。
但又如何呢,這是一部平凡的電影,與許多電影一樣,或許無法被太多人看到,卻被一些人喜愛着,就像平凡的我們一樣。我們或許活在沒有那麼多抓馬的平凡人生中,與主角們有着不同情境下相同的苦惱,一樣因為愛而焦灼地生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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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用桐谷仁在文太葬禮上的悼歌、也就是松尾芭蕉的俳句來收尾吧:
蛙躍古池傳水音 新鲣魚活不出鐮倉
甯神倚靠椎栗樹 夏季繁茂樹林中
須磨寺裡樹蔭下 無人吹笛笛聲聞
花正濃 夜雨過 不見顔色
明夏 殘留在提籃裡的隕滅的記憶
匆匆春将歸 鳥啼聲聲正傷悲 魚目亦珠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