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日,一部叫做《不能錯過的隻有你》的電影在電影院裡橫空出世,伴着“笑着哭的痛,意難平的甜”的宣傳口号,許多觀衆抱着對浪漫愛情電影的期待走進了電影院,最後發現原來這部電影本身原來才是制片方在愚人節這天對觀衆表演的最大的行為藝術。
這部電影講述了一個求婚被女友拒絕、北漂失敗的中年男人秦花生,回到成都後遇到了因為報複劈腿前男友而剛剛出獄的女孩林問,在家人的催婚壓力下,林問成為了秦花生租賃的女友,在經曆了一些列風風雨雨,兩人最後修成正果的故事。
從故事簡介看來,這還算是一個中規中矩的雙向奔赴的愛情故事,和目前國内産出的愛情片來說應該也不會相差太大。可是,為什麼這部電影最後會淪為不入流的行列呢?我們一點一點來分析。
首先,從基本審美的角度上來看,這部電影的技術制作還差了點意思。畫面雖然還未嚴重到失真的地步,但許許多多意欲烘托氣氛的鏡頭,調色都過于飽和。電影的調色陷入了一種定式,一到有夜晚的戲,畫面就偏藍;一遇到夕陽,畫面便套上濃厚的粉色濾鏡,但這些不加思索的處理,反而讓電影少了些真實感,隻給觀衆留下廉價、塑料、出戲的感覺。在電影的内容上,存在許多斷聯的情節和沒有交代清楚的人物,但最後制片方給出的回答是由于時間和節奏的問題所以删減了許多的内容,但是,一部電影講清楚一件事情是最基本的要求。劇本的不過關導緻電影的混亂,制作方的問題最後不應該由觀衆買單。在導演的調度方面,也有頗多欠缺。許許多多的構圖、運鏡,都頗有廣告宣傳片的意味,導演似乎把更多的注意力淺顯地放在了畫面的美感,而忽略了鏡頭語言的叙事作用,因此觀衆更有在看宣傳片的感覺。即便如此,在布景方面,也仍有不足。雖然《不能錯過的隻有你》是一部生活愛情喜劇,少不了煙火氣的場景,但是,譬如飯桌上顔色突兀的衛生紙,背景雖然虛化但依舊雜亂的街市,随意的選景,都可以看出導演和美術審美的欠缺。在剪輯方面,更稱得上是一場災難。不論是越軸的問題,亦或是那農村喜劇般滑稽的重複剪輯,還是突如其來的升格畫面加音樂強行起氛圍,都引起了觀衆的強烈不适。大家仿佛不是在欣賞一部電影,而是在看土味尴尬的短視頻。在對這部電影最基礎方面的制作不過關,是它降級的直觀因素。
其次,是這部電影在選角方面也出現了問題。《不能錯過的隻有你》男主角秦花生由楊爍飾演。首先,楊爍被觀衆熟知的熒幕形象,或是革命戰争年代鐵骨铮铮的英雄戰士,或是現代社會下成熟穩重的商業人士,但讓已經40歲的他,去扮演一個被催婚的年輕小夥去和一個青春潑辣的少女談念愛,給觀衆帶來的感覺隻剩下了油膩。演員的形象與角色的不匹配,也是觀衆不能代入故事的重要原因。而電影裡的次要角色,更多的也隻是在進行程式化的表演,譬如咄咄逼人的父母,七嘴八舌的親戚,都顯得太過套路,至于其他路人的角色,則完全淪為工具人的作用。即使是喜劇,也應該用自然的情緒打動觀衆,浮誇虛假的表演隻會顯得用力過猛。
其實以上所述的問題,最多也隻能印證它是一部粗制濫造的産物。但在電影中無意識流露出來的觀念,才讓這部電影徹底成為了有害的垃圾。導演的低俗趣味充斥着整部電影。電影中的性暗示随處可見,滿地的紙巾意味着發生性關系,嘔吐便意味着懷孕,女主角接受“女朋友”到“未婚妻”身份的轉變,前提僅僅是要加錢。而這些低俗的爛梗,導演曾在接受采訪時洋洋得意道這是他們團隊花費一個月的時間打磨的。把男女關系中的性暗示、物化女性等葷段子當作笑點,歸根到底是創作者缺乏平等的性别意識,缺少對于觀衆的考量和尊重,而把自己的性别觀念和權利意識通過電影強行灌輸給觀衆,這才是這部電影惡意的根源。
因此,把這部電影稱作工業流水線下的洗錢産物,一點也不為過(——上綱上線的朋友們請注意,這是後現代主義的解構與戲谑,不是說真的在洗錢)。據說《不能錯過的隻有你》投資達到了兩億,其中還包含了成都政府的投資。但它最後卻成為了一部披着愛情喜劇外衣的城市宣傳片,歸根到底,我想還是因為投資方缺乏審美以及制片方缺乏對藝術的敬畏。由于資本的幹預,電影中出現的許多宣傳成都的鏡頭都顯得刻意。例如,男女主在大橋上相互傾訴時,秦花生最後卻喊出“我愛你,成都”;男女主情意漸濃時,卻出現了成都的大遠景航拍;女主角林問受到委屈開摩托車狂飙時,畫面卻依然是成都的空鏡頭。可以理解現在的商業電影出于某些原因都會夾帶一些投資方的訴求,但更應該以貼合本土文化,融入故事中以軟文化的方式體現,這樣刻意地展現反而本末倒置。在這個過程中,制片方因為電影運作的資本而選擇了妥協,但卻忘記了初衷本來便是好好地呈現一部電影。
其實,早在《不能錯過的隻有你》首映時,我便已經看過了這部電影,并在當日發布了一篇《中國電影市場真的不能有下一個畢志飛了》的影評,但在當晚制片方的團隊便注意到這件事情,并且在第二日的早晨找到了我(雖然我已經多次和周圍的人強調并不想要給制片方透露聯系方式),迫于壓力,最終我删除了那篇文章。
鑒于最近社會上幾起電影走入高校放映,觀衆發出批評但受到學校或者制片方壓力的事件(《龍馬精神》進中傳遭到學生批評、《驚天援救》走進北大學生質疑遭警告),我想探讨一下在現在的中國電影市場下制片方與觀衆的關系。我認為,目前的在國内的商業電影,資本的操控已經涵蓋了方方面面。不論是電影的内容制作、宣發、拍片,甚至到電影的口碑,都在由資本決定,而創作者和觀衆的話語權和選擇權正在逐步喪失。因為資本的幹預,所以電影的樣貌早就不是創作者希望得到的樣子,甚至早已被改得面目全非。而電影的排片、市場占有率也早已不是根據電影的内容、制作水準、口碑決定,因為資本可以讓電影的排片占有絕對優勢,因此觀衆在選擇的時候,也被動地被剝奪了選擇的權利。現在的許多商業電影,都會舉行着進高校,組織免費觀影的活動,這種行為,意圖便是以免費的條件來換取觀衆正面的評價。在這個過程中,觀衆已經不再是傳統意義的欣賞者,評判者,而成為了不得不給出好評的宣發機器人。再者,當資本運作起來還會存在給電影買水軍、排幽靈場次刷票房和刷好評的操作,這些行為其實都讓真正的觀衆知情權、選擇權越來越低。如果是一部電影的制片方容不下負面的評價,那可能是他們的度量小,隻相信自己的創作理念;但如果是中國的電影市場這個大環境容不下一點負面的評價,而請水軍、刷票房成為常規操作,那便是中國的電影市場正在坍塌。因為觀衆願意去看到的那些“好電影”,也不過是在資本包裝營銷下裹上糖衣的垃圾。這樣的環境如果放任其惡化,那麼中國電影便很少再會有理性辯證的觀衆,也很少再會有認真拍電影的創作者,可能最後便隻剩下從前的動人心弦的國産電影來充當黃昏廢墟時代的懷舊品。
愚人節最大的笑話——《不能錯過的隻有你》(順便聊聊上次對于上映之前迫于制片方壓力删掉差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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