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說這部電影是對婚姻、對家庭或對女性困境多麼深刻的解構或多麼精妙的表達,也很難說電影激昂和自由的結尾提供了一個多麼完美的解法。
給五星是因為它用很笨很呆的方式,很直白的台詞和鏡頭,樸素但精确地還原了多年以來家門裡發生的一切,還原了中國這兩代女性的人生、婚姻和選擇。一開始我看到鏡頭反複地搖到鐵窗外聚焦李紅的臉、看到鏡頭用黑白表現李紅的軀體化,會犯嘀咕說這是不是太直給了——看完後卻覺得這種直接真是一種優點。私以為最寫實的一個點莫過于電影裡的女人永遠在崩潰,而男人永遠在困惑或假裝困惑女人為什麼要崩潰——太寫實了,甚至某幾句台詞都是如此耳熟。
雖然看整部電影都非常非常心痛,但是最心痛的一個瞬間是女兒表明自己不要結婚時,李紅對女兒說:“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但我希望你找一個相愛的人,希望你能過得比我好。” 我的母親也說過同樣的話,寄希望于女性可以揩着前輩的血淚來擦亮眼睛,也寄希望于新時代男性的進步。女兒當然還是結婚了,當然還是找了一個看起來比父親好很多的男人,我甚至完全相信在從小對父親的行為模式下她會照着父親的反面尋找愛人——但是最後的最後,她看起來也沒有比李紅好很多。
李紅自己為了從重男輕女和父權控制的家庭逃離,急不可耐地和一個外地的、摳門的男人結了婚,她有意識、有心氣、有抗争,她當然是有比她麻木地為弟弟奉獻一生的母親好一點的,正如找到了一個願意調整工作來兼顧家庭的丈夫的女兒,可能也有比李紅好一點點。但是她們都不得不押上自己的全部來賭博和試探,每一代中國女人都在婚姻和人生的命題上掙紮着試圖逃離上一代面臨的絕境,接力式地逃離一個沒有參考答案的困局。
很好玩的是,這樣一部電影,百講的觀衆不乏情侶和男性。貼一下散場以後聽到的兩對情侶的對話聊作注腳:第一對的男孩子說:感覺這部電影就是在讓大家不婚不育放棄成立家庭,女孩子失語道:你你你就看出來個這?點明明不在這裡,明明不對….她似乎也表達不出來,兩人嬉笑着走了。另一對的女孩子對男孩子說:總感覺我們這一代事情變得太過度了,好像想要婚育就會被視為思想保守,男的啊啊敷衍兩句,顯得對于長篇大論的讨論興緻缺缺。
最後,也許我們這代女性對命運的新的試探就是被那個女孩子所質疑的不婚不育,用退出來抵抗傾斜的婚戀市場和傾斜的婚姻制度——而退出竟然已經是我們一代代女性走到今天,所能想象的最激烈的方式了。它未必是,或者顯然不是那個參考答案,但是它是我們這代女性用勇氣和努力撕開的一個未知的豁口。明知前路茫茫,但是向前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