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透過虛掩的門簾看你放映的電影,我喜歡在鍋裡種下半個壽桃等待一份熟透的甜蜜,我喜歡揣着手電筒在沒有盡頭的路上走啊走,我喜歡你。

你要時常留意門口那隻不着調的黑貓,她拖着一條不靈光的右腿,卻有一顆惦念你的溏心。

放映機通感洗衣機滾筒的離心力,悄默聲地甩幹淨電影票友的青春夢遺。

垃圾袋扔了,泔水桶倒了,卷簾門拉下,長柄傘撐起,龍門客棧總要打烊,戀舊的角兒似乎永遠活在了這場不散的筵席。

電影院是由若幹個高速運轉、不斷輪回的架空世界所拼湊成的山洞。

理性來說,是附庸風雅的監控室,感性來說,是疏通情緒的十字路口。

于我而言,影院像枚脆弱又神秘的蟻穴。稍微花費時間便能了然于胸,但必須承受肉身咀嚼與靈魂反刍的雙重代價。

座上的觀衆,群居而孤傲,靜谧地吞食桶中的爆米花,活出某種類似螞蟻搬家的秩序感。情緒心照不宣,靈魂欲說還休。

兒時,不論搓着多快的腳步,對螞蟻窩總保留一份野蠻的興緻。

不會吝啬幹淨的褲腿,蹲坐在馬路牙上,用指尖輕輕一戳,螞蟻噴薄而出,接着落荒而逃,像随時變化的二維碼,也似賈樟柯電影裡即興的場面調度。

長大以後,姿勢逐漸文明,也喪失了不文明的樂趣。影院自然而然成為新的蟻穴。

低着頭撥弄黑蟻,擡起頭瞅瞅銀幕,俯仰之間,天地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