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為期三個月的征集,凹凸鏡DOC紀錄片影評大賽共征集到312篇紀錄片長短影評,其中包含,248篇紀錄片長評,64篇紀錄片短評。經過徐玮超、黃依琳、李嘯洋三位初審評委的篩選,共有43篇紀錄長評,入圍凹凸鏡DOC紀錄片影評大賽。謝謝每一位投稿者的辛苦付出。
經過吳文光、熊阿姨、朱靖江三位終審評委的評選,主競賽的終選結果已經揭曉。很多觀衆也在希望能看到獲獎影評作品是什麼樣子。
接下來,凹凸鏡DOC會選登此次影評大賽的獲獎作品,今天發表的是獲得凹凸鏡DOC影評大賽二等獎的作品:《折疊城市的朋克:中國“殺馬特”》。
熊阿姨的頒獎評語:
這篇影評跳出了紀錄片本身。先是重新解釋了片中呈現的殺馬特發型的風格——起源、造型方法、反抗意識、被中産商業化、和被扭曲的戲仿。
又用“社會分層”的理論,重新梳理了片中殺馬特青年們的公共空間和出現的時間,指出殺馬特青年是中國移民大潮和這個國家階層區分擴大的副産品,他們也同時創造了自己夾縫中的社會空間;随後,這篇影評又指明了殺馬特流行的網絡平台是QQ群和QQ空間,最終下出一個判斷:他們是文化場域中的局外人。
文章沒有滿足于電影給出的邏輯,作者再次仔細考據了殺馬特在中國的起源,發現這最終是一個無法确證的問題。“保持真誠與批判性”是作者給《殺馬特我愛你》這部片子的高評價,反過來也可以說,尊重、好奇、嚴謹和真誠,這也是這篇影評最可貴的地方。
黃親青的獲獎感言為:
安東尼奧尼曾提出過,每到一個空間要先沉默三分鐘,與空間進行對話,将空間想象成有生命力和氣息之處。紀錄片的空間和人是相輔相成的,形成了一種潛在的節奏複調,在這篇影評裡,我也從紀錄片藝術特征和現實批判等多個維度展開,簡要書寫了一些關于《殺馬特我愛你》的讀解。
紀錄片内容與生存和尊嚴息息相關,對普通人和邊緣群體的關注,其實就是對自身的關注。社會問題、貧富差距、現實的“局外人”等,或許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成為影像介入現實的“切口”,影像有着與現實銜接的力量。
當下,每一個普通人拿起手機,或許也都可以成為打開“切口”的人之一,感謝評委老師、凹凸鏡的肯定,也謝謝一直關注多元影像和創作者的平台,讓更多人看到優秀的影視作品。
折疊城市的朋克:中國“殺馬特”
作者:黃親青
編輯:張勞動
黃親青,普通影迷、科幻愛好者和影像紀錄者,目前為廣州大學戲劇與影視學研究生
人類學家馬林諾夫斯基(Bronislaw KasparMalinowski)曾用對新幾内亞的土著民族的神話、巫術、信仰進行在地探析,進而奠定了田野調查(field work)的科學的人類學的規範。而 “殺馬特”是一個熟人社會,更是需要以打入内部的形式進行紀錄拍攝,于是,李一凡導演将田野調查與網絡民族志緊密結合,在地性進行了紀錄片拍攝與現象探析。
“殺馬特”屬于非主流的分支,與葬愛、殘血、皇族、視覺系同根同源,隸屬于非主流家族。因此,以中國“殺馬特”為拍攝對象的記錄調研難度較大。李一凡的《殺馬特我愛你》(We were Smart,2019)在廣東時代美術館展出後,在全國各地展開了電影點映。
紀錄片聚焦于中國“殺馬特”個體,非宏大叙事的視聽語言、導演剪輯的強結構和 “去導演中心”的視點,讓該片獲得觀者的共鳴。
該紀錄片主要由三個部分拍攝素材構成,其一,是在田野調查基礎上的導演訪談,對拍攝對象中國“殺馬特”進行個案訪談;其二,是短視頻等網絡征集,來自于導演向工人征集的工廠生活實錄,完善紀錄片對問題呈現的視點(“不用交押金”和“月入千元不是夢”的文案,來自于“殺馬特”家族的羅福興對工廠短視頻征集比賽的建議。最終,收到了大量的工人投遞短視頻。);其三,是“殺馬特”私域的QQ空間、朋友圈等社交平台的網絡民族志,諸如以火星文、殺馬特家族專屬裝備、殺馬特交流語言等進行信息甄别,在此基礎上,将圖文調研與視頻素材結合。将中國“殺馬特”群體作為拍攝與研究對象已不罕見,過往的文本通常集中在政治經濟學分析的維度。
在此之前,李一凡的作品《淹沒》(2005)、《鄉村檔案:龍王村2006影像文件》(2009)也關注着城市與鄉村交界的邊緣人群,城市貧民在搬遷、拆除舊城抑或是新城市建設下“被遺忘的”舊農耕社會。而李一凡導演從網絡民族志出發,深入挖掘個體呈現與叙事,所呈現出的社會經驗和文化意義,是獨特且具有溫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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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Y美學:作為中國朋克的“殺馬特”
“頭發是身體被機器壓扁後擠出的顔色。”(豆瓣網友“渡邊”評論), 在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中最為鮮明的是色彩和“殺馬特”美學。導演形象概括了“殺馬特”的内在文化叙事,現實視覺中五彩斑斓的頭發、美甲、服飾,網絡世界裡的色彩呈現,都是越個性越好。而“殺馬特”的視覺外形改造,更加接近于“後伯明翰” 的範疇。“後伯明翰”往往将朋克亞文化的“DIY 美學”置于後現代理論背景下,在大型的風格超市中,“在很大程度上是 對并置(Juxaposition)、拼貼(Pastiche)、自指性反諷(Self-reflexive irony)等後現代技法的借用。”
李一凡在《殺馬特我愛你》的拍攝現場
首先,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特寫了許多“殺馬特”的發型,作為DIY美學的視覺名片,也是其對常規審美的抵抗與改。“殺馬特”的發型由發膠和彩色美發噴霧維持,講究頭發的“蓬松”及“個性”。“殺馬特”的頭發通常需要豎起來,噴大量的發膠和摩絲用以塑形。盡管,制作工藝複雜,但是殺馬特發型維持時間也通常為1—2天左右,甚至有“殺馬特”宣稱,做出了滿意的發型之後,他們會為了不壓扁頭發而整晚不睡。這可以見得發型帶來的深刻影響。
其二,風格是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切入中國的“殺馬特”的重點,标新立異的服飾、新奇時尚的穿搭和“曬文化”鋪墊的風格搭配,使其與普通人區别開來。早期的“殺馬特”與日本“視覺系”樂隊(Visual Shock)的視覺元素相似,如:日本視覺系樂團表演時會以誇張、華麗的打扮示人,并配合其搖滾和金屬音樂,以造就融合視覺與聽覺的雙重震撼。同樣,“殺馬特”服飾搭配中的混搭及元素疊加,常與其情感畫上等号。“殺馬特”經由熟人社交媒體分享其視覺文化,在當下短視頻快速發展的年代,也在快手、抖音和哔哩哔哩等視頻網站開拓出新的闆塊,來展示個體強烈的表達欲望。在紀錄片相關訪談中,李一凡也曾提到:“我看到五彩缤紛的頭發和爆炸頭的時候,我特别興奮,我是覺得中國有朋克了,有嬉皮士。” 李一凡認為殺馬特身上存在文化反抗的意識,殺馬特本質是一種自我反叛,因為貧瘠而未被規訓,這意味着自由。
其三,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中的中國朋克“殺馬特”與普通人形成差别的視覺形象,是以一種抵抗化、個性化的姿态,與父輩文化及主流社會文化形成鮮明的視覺差别。這些看似荒謬、戲劇、狂歡的視覺語言,是“殺馬特”的自由精神之體現,也是他們“唯一”能夠快速改造的身體局部,以努力營造出的理想形象,獲得更多的關注及精神歸屬。在傳統視覺審美“被追認”、“被重寫”的過于沉重,進一步促使人們對存在形态與文化意義的更深層次的探讨。後來,在《殺馬特我愛你》紀錄片結束後不久,主人公羅福興在北京市798藝術園及各大城市的藝術園區,開設了“皇妃”發廊的藝術展,花費100—500元不等的價格,在此能做到一個正宗“殺馬特”發型。
《殺馬特我愛你》劇照
當中國朋克“殺馬特”的DIY美學,作為一種可寫文本風格的回應了大衆生活,在紀錄片之外出現了更為荒誕的戲仿。普通人也通過戲仿“殺馬特”外形以獲得更多關注和商業熱度,進而轉化為商業價值,如在2020年,北京某劇本殺館開設了以“殺馬特”為主題的劇本殺,消費者可以在遊戲前借助于商家準備的各類彩色假發,部分服飾道具作為“殺馬特”的扮演裝備,選擇重要的假發發型後,便以此形象開始沉浸式遊戲。此外,羅福興也指出在鄉村與都市情結共存的多元化“殺馬特”社會空間。而值得一提的是,殺馬特在發展中,混入了“成分不同”的人,“曾經有一些大V自我标榜為家族成員,卻依靠解構殺馬特文化,如“我是殺馬特,我在駐馬店吃燒烤,你們窮X吃得起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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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疊城市:“殺馬特”的生存空間
“分層”(stratification) —詞本是地質學上的術語,原來指地質構造的不同層面。後來社會學家用“社會分層”這個概念來分析社會結構。本文主要借助“分層理論”來給空間進行分層。根據空間的權屬性質将都市空間分為三種空間:公共空間、半公共空間和私有空間。
在“殺馬特”的折疊城市中,也參照着社會分層的參考标準即經濟标準——财富,社會标準——威望,政治标準—權力。公共空間屬于所有市民,開放性是其特點,是公衆共同使用的空間,如廣場、公園、街道等。“殺馬特”的生存空間相較于龐大的城市,是遊牧的、去中⼼的(decentered)和對位的。
首先,從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對“殺馬特”活動公共空間呈現來看,“殺馬特”是公共空間的遊牧者。盡管,他們是公共空間的共同使用者,在一定程度上又被公共空間所驅逐。而現實的公共場所張貼了固定的招牌,卻也在變相地驅逐着“視覺異類”。比如,在紀錄片中的東莞石排公園聚會的非主流裝束,僅限于節假日狂歡。
東莞石排鎮的石排公園
另外,《殺馬特我愛你》聚焦了另一個最為重要的的半公共空間“殺馬特”的謀生重要場所——工廠,工廠是不完全開放的或是需要使用權限,而大量工廠往往是不交社保與醫保。紀錄片聚焦的部分廣東、浙江、福建的工業區工廠附近到處都是“殺馬特”,以臨時工的身份維生,“殺馬特”的身心長時間被工作所異化。在中國不少紀錄片中,工廠占據着主要的文化空間位置,實際上也是中國經濟轉型與發展的重要寫照。如中國紀錄片《蝼蟻動力學》(Ants Dynamics ,2021)、《廢柴庇護所》(stones can sing,2019)、《三峽啊》(2012)、《工廠男孩》(Factory Boy,2014)等,都探析了半公共空間和人的關聯。
此外,“殺馬特”的“私有空間”作為精神烏托邦。李一凡記錄了大量的“殺馬特”活動的空間,如:在城市合租在城郊、民房甚至地下室,娛樂休閑的網吧、迪廳、路邊大排檔等。總體而言,不同的文化空間實際上揭示出了社會階級的分化,以及階級與階級之間空間的斷層。殺馬特的文化空間每個“殺馬特”的身後也對應着一個獨立的身份背景,或是富士康廠工、或是一位母親抑或是早辍學者,每一個人心中都有一份獨特的屬于“殺馬特”的文化記憶。
“殺馬特”是中國移民大潮和這個國家階層區分擴大的副産品。然而,“殺馬特”們自身也在不斷地輸出自己已有的文化信息資源,在整個都市空間,“殺馬特”等各種文化元素不斷碰撞融合,最後,形成了一個傳統和現代并置、鄉村與都市情結共存的多元化“殺馬特”社會空間。而值得一提的是,《殺馬特我愛你》中,李一凡拍攝時間大部分集中在晚上10點,也就是“殺馬特”從工廠下班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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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民族志:中國“殺馬特”的烏托邦
網絡民族志确實是一種特殊形式的田野調查,與面對面的田野工作不同的模式,因此有時也可以單獨使用,以互聯網為研究環境,拓展了作為紀錄片的素材選取。《殺馬特我愛你》在導演多次試圖打進殺馬特内部群體出現了困難,直到他的學生混進了較為“古早”的“殺馬特”QQ群中,才最終聯系到了拍攝對象。最終,這部紀錄片的拍攝對象集中在廣東石牌的城中村中的一群殺馬特,消解導演視角和剪輯思維,以殺馬特的口述史和後現代的拼圖短視頻。
QQ空間是進入殺馬特關系網絡的重要依據之一,也是殺馬特的駐留淨土。QQ空間裡,有充斥着火星文的文字,色彩明豔的照片,都是個人身份的鮮明表達。而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殺馬特”的社交受限。《殺馬特我愛你》在視覺呈現上,也通過大量的網絡民族志素材拼貼,試着呈現更為詳實的信息,QQ空間成為了紀錄片拍攝重要的文化線索。
QQ空間是烏托邦,記錄了“殺馬特”的想法和表達,他們紛紛給自己貼上“皇族”、“潮流人士”、“時尚前沿”等類型化标簽。而與此同時,網絡空間上的“光鮮”,對應着真實的困境。年紀輕輕便辍學、外出打工、留守兒童,這些幾乎是“殺馬特”共有的經曆和身份标簽。去除視覺化的外形後,他們的真實身份是底層流水工、90後二代農民工、中國21世紀後第一批辍學進城務工的年輕人,初次進廠打工的年齡在十四歲左右,最小的隻有十二歲。早年辍學、外出打工、留守兒童,這些幾乎是他們共有的經曆和身份标簽。
這些網絡平台無疑打造出了“殺馬特”的幻想身份,因其難以融入同齡人的圈層,在網絡田野中展示部分本真。從中國的城鄉關系來看“殺馬特”的身份,通常以農村為據點、農村青年為主要群體,通過怪誕、誇張的農村風格展現了他們幻想中的都市生活。然後,中國農村人口衆多,部分農村青年年少辍學,外出務工,他們或是跟随打工的父母,到廣州、深圳、上海等一線城市,或是去離家稍近的省會、縣城。
“殺馬特”仿佛是文化場域中的局外人,通過“臨時工”的身份暫時停留。如另一個講述漂泊者故事的《漂浮》(Floating, 2005),講述的是街頭生活吉他手,在電影的結尾被警方拘留并送回家鄉,因為他沒有有固定的工作,因此不允許留在這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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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源成謎:我是“殺馬特”,你不是“殺馬特”
定義與溯源在田野調查中是極為重要的存在,以往,大多數人類學者采用的研究方法主要是進行文獻的考證和溯源,以此追溯和定義起源,這對于《殺馬特我愛你》提出了第一道難題,而李一凡在《殺馬特我愛你》對殺馬特始祖的始祖、起源與界定,對有着錯綜複雜人物關系的“殺馬特”田野做出了回應。他在《殺馬特我愛你》中一直在探索邊緣群體對于身份與生存的思索。盡管,該紀錄片用稍多的筆墨描述以羅福興為創始人,但至今關于起源、定義都是模糊的,正如“殺馬特”群體的未來一般撲朔迷離。中國非主流文化下的分支之一“殺馬特”是和主流(mainstream)相對的概念,中國的非主流作為一個抽象的概念,即同時期的同類事物中,隻被少數人群接受和認可的,包括已經式微的或新興的事物。“殺馬特”青年通常為12—20周歲這一年齡群。本文對部分學術論文、過往新聞報道、百度貼吧及同類研究論文查證,得出的結論是“殺馬特”早在 2005—2006 年這一時間段,在中國從萌芽到盛行,并且開始逐步擴散至全中國的文化,在當時一度成為形容中國青少年時尚新風格的概念詞。
首先,我是“殺馬特”這一定義,長期處于争論的端口。中國“殺馬特” 主要集中在城中村,呈現出私域交流的特征,基于“熟人社會”發展起來的脈絡,聚居又相對分散,因此,其起源時間和創始人是難以以界定的。然而,中國殺馬特的起源及其創始人長期以來“衆說紛纭”,缺乏具體的材料進行文化考究。首先,第一類觀點出現在早年的“殺馬特”學術論文中,認為“殺馬特”起源于2005年,由一個名為“淚鬼”的青年人創始的(張樂,常曉夢,《“殺馬特”現象的社會學解讀》);第二類觀點主要來自于媒體報道,“殺馬特”是由《殺馬特我愛你》中的羅福興在打工之時創造的詞彙;第三類觀點則來自于部分紀錄片,對早年中國“殺馬特”群體進行拍攝時,他們個體所呈現的對“殺馬特”起源的懷疑說。
頭發重新染黑的殺馬特教父羅福興和同伴們
曾有作者在文章内容裡引用了百度百科詞條:2005年,在中國内地逐步發展“殺馬特”,是由一個網名叫“淚鬼”的青年開創并推動的。然而,2021年書寫本篇研究之時,重新在百度百科搜索“殺馬特”詞條所創始人名為“羅福興”的青年, 他也是紀錄片《殺馬特我愛你》的主要拍攝對象,過往百度百科傳言的“殺馬特”創始人“淚鬼”似乎在文化河流中消失了。在《對于中國青年亞文化中風格之争的社會學分析——再議“非主流”文化及“殺馬特”文化》(2017)一文中,作者根據媒體對“殺馬特”之父羅福興的報道,進而得出結論“殺馬特”來源。作者指出“殺馬特一詞可能是2008 年在深圳打工的農村少年羅福興在網吧上網時創造的概念。”其中運用了“可能”一次和媒體報道,缺乏一定的可信度。
其二,“殺馬特”起源懷疑說觀點,出現在“殺馬特”群體的口述史中,即:你不是“殺馬特”。在邢維導演的亞文化紀錄片《夢與路——小鎮青年 雙面人生》(Dream Trip,2018)中,已經找到一份工作的“殺馬特”圈元老之一安文軒,對羅福興自稱為“殺馬特”始祖的身份而表示懷疑,羅福興的出現讓“殺馬特”元老圈再起波瀾。“殺馬特”元老之一的安文軒在該紀錄片裡說到:“是(互聯網)百科那裡他動了手腳,然後現在上面的信息都是他的,那他不該做的手腳也做了,以前我們的事基本上都被覆蓋了。” 與此同時,安文軒也希望借助于“殺馬特”始祖探尋風波,重建“殺馬特”大家族。
綜上,我是“殺馬特”,你不是“殺馬特”的互相指證,讓“殺馬特”的研究至今模糊成謎,而中國“殺馬特”的創始人目前是難以确定的。李一凡在《殺馬特我愛你》中的紀錄影像,實際上也一直存在着質疑與選擇問題:到底該如何追溯根源?又該如何界定這一錯綜複雜的文化現象?而真誠的表達與誠實的紀錄,是李一凡的紀錄所做出的回應。而保持質疑的精神,卻也需一直貫穿始終。
《殺馬特我愛你》合照
《殺馬特我愛你》運用大量短視頻和多屏視窗式視覺機制,在媒體融合的環境下,以剪輯的強結構和“去導演中心”的視點呈現視聽語言。将田野調查與網絡民族志緊密結合,在地性探析并凸顯“殺馬特”的DIY美學特質和生存景觀。
混亂與秩序、抵抗與商品化、 否定與創造,是筆者總結《殺馬特我愛你》這一紀錄片的詞彙,也是中國朋克:“殺馬特”所呈現的特質。“殺馬特”本身也是充滿了潛在聯系的異質聚合體,而關注少數群體的紀錄片背後,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貧富的差距、現實生活的“局外人”等,都可以成為影像與現實銜接的表達點發。《殺馬特我愛你》也給予了中國紀錄片創作者們以啟迪,即根植于優質作品的創作,保持真誠與批判性,是向世界展示本土獨特電影文化景觀的方式。
《殺馬特我愛你》導演李一凡、助手烏鴉與殺馬特合照
關于影片:
《殺馬特我愛你》
導演: 李一凡
類型: 紀錄片
制片國家/地區: 中國大陸
上映日期: 2019-12(廣東時代美術館)
片長: 125分鐘
又名:Sha Ma Te I Love You / We Were Smart
2017年,李一凡開始拍攝殺馬特。他從深圳開始,在深圳、廣州、中山、惠州、重慶、貴陽、黔東南州、黔西南州、畢節、安順、昆明、大理、玉溪、曲靖,以及紅河州,共計完成殺馬特采訪67個,網絡采訪11個。在拍攝期間,李一凡又從殺馬特和其他工人手中,通過直接購買手機視頻等方式,收集了工廠流水線及工人生活錄像915段。
李一凡,1966年出生于湖北武漢,1991年畢業于北京中央戲劇學院。現任教于四川美術學院油畫系。其紀錄片作品《淹沒》、《鄉村檔案:龍王村2006影像文件》獲得包括柏林電影節青年論壇沃爾夫岡·斯道特獎、法國真實電影節國際多媒體作者聯合獎、日本山形國際紀錄片電影節弗拉哈迪獎、香港國際電影節紀錄片人道獎在内的數項國際大獎,并獲荷蘭IDFA Jan Vrijman Fund電影基金獎、瑞士Vision sud est電影基金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