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消散于宇宙之無邊的生命意義又聚攏起來,迷失于命運之無常的生命意義又聰慧起來,受困于人之殘缺的生命意義終于看見了路。——《病隙碎筆》

一個不冷不熱的初夏的夜晚,一點點小酒正好讓我感性地寫完這篇劇評。

或許這不算一篇劇評,照我從第一期看到最後一期的正片來看,節目組毫無做節目的自知之明,更完全不懂自己在做怎樣具有無限潛力、無限生命力的内容,從編導到剪輯,簡直像個草台班子,把劇情剪得稀碎。要不是我不僅看正片,還把vlog、單線cut、麥田餐廳、男生宿舍等分散在各大平台的素材全看了個遍,那我完全看不懂正片到底在播什麼。這四顆星全給這個題材,懶得吐槽正片和節目組,我隻想講一講“種地”這件事。

我很少完整地追什麼綜藝,但我把《種地吧》完整地看下來了。前段時間我重翻《病隙碎筆》,一下子明白“少年+種地”打動我的是什麼力量了。

是困境,是人啊,在“水窮處”掙紮着尋找出口的英雄主義;

是荒唐,是不管不顧、硬是在世人無法理解的眼光裡,載歌載舞的自得;

是愚蠢,是一遍遍錯了就再來,錯了就再來的勇氣;

是無助,是面對難解的命題,可以脫口而出呼喊同伴姓名的踏實;

是膽怯,是即便向前沖,也難免停下腳步,踟蹰着懷疑自己的真實;

是掙紮,是在磨合沖突裡,不斷安撫好自己、接納自己的蛻變;

是敏感,是攥着拳頭、互相碰着肩膀加油,卻又忍不住紅了眼圈的感恩;

……

所有這些,都叫做“鮮活”。

我大概有很久、很久,不曾見過鮮活的東西了。哭花臉,笑開懷,怒目而斥,喜極而擁……天呐,人與人,人與自己,人與土地間的坦誠與赤裸,我從未想過,它們是如此打動我的一種力量。

用史鐵生的話來說,那就是,“互相敞開心魂,為愛所獨具。這樣的敞開并不以性别為牽制,所謂推心置腹,所謂知己,所謂同心攜手,是同性之間和異性之間都有的期待,是孤獨的個人天定的傾向,是紛纭的人間貫穿始終的誘惑。”

你看,你們十個人之間的聯結,那種打破孤獨的力量,不就深深誘惑住了我麼?

當然,感動還源于另外一件事——

大概是因為這個時代,太多付出得不到回報,所以就跟陸虎唱的主題曲一樣,“終于有天我做場美夢,那裡收獲隻需要播種”,種地這件事,像是人間最後一件理想主義。

《病隙碎筆》裡面說,“命運并不受賄,但希望與你同在,這才是信仰的真意,是信者的路。”沒什麼比種地這件事更能證明,“希望與我們同在”的了。

一個人做夢不切實際,但十個人做夢就成了某種精神符号,成了某種熱血的主義,這和堂吉诃德、桑提亞哥沒什麼太大區别,内核是一樣的。

從劇裡到劇外,我記得最初時,有幾個少年的訪談談到過自己現階段的迷茫,不知道未來在何方的無助。有人說,他們來出名、來賺錢,話裡話間都是質疑不屑。

就算是為了賺錢,這又有什麼問題呢?

要不是這十個人因為“接不到活”“行業内的小透明”才來種地,我們又哪來今天看到的故事?

我并不認為這能夠成為诟病他們的理由,故事裡是夢想,故事外是現實,在追夢前,也麻煩填飽肚子。

當然,我依然贊賞這十位少年,因為“土地不說謊”——抽穗的麥,吐芽的玫瑰,羊圈中的新生命,彩色的籃球架,還有吹倒也吹不倒的籬笆,它們都會作證,少年們每一滴汗水,都結結實實灑在了後陡門的泥和塵裡。

于是,劇裡劇外,就這樣互文了。故事裡種地的熱血少年,也在故事外續寫着各自行業裡的追夢篇章。他們不會是“新農人”,也沒必要,他們隻是某種帶給願意踏入農業這一行年輕孩子的精神力量。當他們各自回到自己的行業,我隻希望他們可以不忘初心罷了。

當然,我更清晰地知道,初心這種東西,終究都會丢失的,如同我們二十多歲丢了七八歲的童年,三十多歲又記不得二十歲時信誓旦旦說“絕不被社會打敗”的勇敢,都會丢的。在丢之前,惟希望你們,希望十位少年别距離2023年的夏天,走得太遠。

把它當成一盞燈吧,炙熱可以涼,但光亮永遠在。這是我真心實意給你們的建議與祝願。

觀衆給十個少年那麼多寄語,其實,我們也是在安慰自己,這個世界還有理想的光,古老的“天道酬勤”絕不會隻是空談,即便人生行到水窮處,耐心坐看雲起之時,晴天終會如期而至。

“仁慈在于,隻要你往前走,他總是給路。在神的字典裡,行與路共用一種解釋。”這是我們故事外的旁觀者,與故事裡的少年間,心意與理想的相互映射,這才是節目最好看、最精彩、最打動人的點,節目組到底懂不懂啊?

給十個少年,也給我自己:

我們終将從嚴冬走進一個明媚的春天,而今朝這個生命的盛夏,不用懷疑,它是命運贈予做夢人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