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部相當有野心的作品,伍迪艾倫讨論的主題幾乎成為了屬于美國的“現代性哲學母題”,這對作為主題的二分的範疇便是“同化”和“自由意志”。
現代美國社會似乎是一個同化的大熔爐,它把一切人卷入其中,世界各地來到這裡的人都變成了它的一部分,形形色色的人、各民族的人都在這個熔爐中被打上了美利堅的烙印。澤格裡将被同化的特點推向了極緻,他像變色龍,和誰在一起就擁有哪個群體的特征。
這種“被同化”自然而然地導緻了個人自由意志的喪失,因此澤格裡追尋自由意志成為了電影的主線,因為這種品質是美國人極為看重的。
在現代社會中,“文化”與“工業”似乎成為了一對兒密不可分的概念。我們每個人似乎都在被同化,特别是在互聯網社會下,我們的文化,我們的一切都被納入了二進制的計算性思維之中,此類文化塑造的個體也成為了流水線上的産品,我們每個人或多或少都在被同化,被周圍的人同化,也在被文化同化。我們都處在“被同化”與“追尋人之為人的自由意志”之間遊離。這便是西力傳極為深邃的主題。
在影片的推進過程中,伍迪艾倫展現了數不盡的黑色幽默,充分展現了似乎是北美猶太裔知識分子的共性。私以為最精妙的設計便是女主說自己不是醫生,自己在裝醫生,讓澤格裡醫治自己,這讓原本就沒什麼自我意識的他狠狠被拿捏,交出了自己潛意識的底牌。
伍迪艾倫借電影幾乎把輿論媒體的特點諷刺了個遍。輿論會造神,也會将人打入死囚牢。群體貌似總是和理性水火不容,像《烏合之衆》所描繪的那樣。輿論造神是因為澤格裡事件的趣味性,等他火了之後各種和他有關的人都跳出來蹭熱度,包括但不限于和他生過孩子的,最過分的是跳出來個老婦人指責他刷的牆不行。這很容易聯想到黃一鳴之流,流量為王成為了宿命。澤格裡被這股力量托起,也被這股力量反噬,他又陷入了危險,也就又撿起了他的保護色,又想極力融入群體之中。
然後最諷刺、最黑色幽默的一幕來了,美國人民給澤格裡帶來了恐懼,納粹集團卻讓澤格裡感受到了群體的“溫暖”,也是,沒有比納粹集團更有極端群體意識的群體了,在這裡面你不需要有自由意志,讓群體的浪潮推着你走就好了。
但這是個美國電影,澤格裡最後也背叛了納粹,開着飛機橫跨大洋,他又成為了英雄。結尾相當之符合美式的大團圓,他找回了自由意志,告别了納粹,成為了美國的英雄。但這種大團圓背後似乎又蘊含了一點小諷刺,令人回味無窮。
伍迪艾倫的愛情觀念也是值得稱道的,也在這部影片中有所投射。他的愛情觀的某些方面是很對我胃口的,在《西力傳》和《安妮霍爾》中都能看出來,他對愛的人都是處于一種矛盾中,就像本片所說的——你做的煎餅很難吃,你并不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醫生;但是我愛你。這種矛盾一方面出于一種猶太裔知識分子的理性,另一方面也出于一種愛情本身的感性。愛的感性在理性的小厭惡之下變得張力拉滿,令人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