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6日,第37屆中國電影金雞獎在廈門正式落幕。電影《我們一起搖太陽》榮獲最佳編劇、最佳女演員兩項大獎。該電影由韓延導演,青年演員李庚希、彭昱暢主演,講述尿毒症少女淩敏在網上征婚,引來一位腦腫瘤患者呂途的追求。本片是“生命三部曲”的收官之作,于大年初一(2月10日)首次上映。
與如今的榮譽傍身截然相反,該電影上映前普遍不被看好,上映後市場表現亦是平平,僅6天便退出競争激烈的春節檔,改換3月30日上映。前後票房加起來,共計2.76億。不僅不如2020年《送你一朵小紅花》的14億人民币,即便是2015年《滾蛋吧!腫瘤君》的5.1億元也未能達到。作為韓延導演“生命三部曲”的收官之作,《我們一起搖太陽》的口碑并不差,卻為何會出現如此不理想的票房成績呢?
其中的關鍵便是檔期。
春節作為阖家歡樂的團圓佳節,曆年來上映的電影多為熱熱鬧鬧的喜劇,或是特效豐富的商業大片,如《唐人街探案》《流浪地球》等。而《我們一起搖太陽》作為一部關注尿毒症與腦腫瘤的電影,首先就帶給觀衆一種沉重、悲傷的預感,與春節檔的喜慶氛圍顯得格格不入。
2013年韓國電影《素媛》的上映在多個國家引起轟動。該電影根據真實事改編,由于原型本身就是一件影響極大的案件,海内外人民聽聞一個小女孩被流氓奸污并導緻殘疾無不義憤填膺,因此《素媛》這部電影上映後盡管名氣很大,獲獎無數,但許多觀衆都出于不忍卒讀的心理,遲遲不敢觀看這部影片。筆者便是其一。直到2020年,筆者壯起膽子點開這部電影的鍊接,竟意外發現該片極大程度地淡化了施暴經過和女孩傷痛,大量鏡頭都用于體現家人、社會群體對素媛的關懷。這便是《素媛》這部電影的仁慈——原型已經夠悲慘的了,制片方也不忍心繼續刺激原型和觀衆,給她們帶來二次傷害。既然女孩的身體創傷已經發生,這無可改變,那就用電影治愈心靈的創傷。《素媛》這部電影主要展現悲劇發生後的社會反思,以及人性當中善意的覺醒,将積極向上的一面帶給社會。
片中有兩處細節能看出導演的仁慈。
其一,房産中介在本片中擔任過短期反派。他們在明明簽訂了住房協議的前提下,還一撥撥地帶人過來看淩敏的房子,甚至對淩敏的病情表現出嫌惡的态度。電影本可以繼續加強他們的醜惡嘴臉,從而揭露絕症患者不僅身體遭病,人格上也不被尊重的社會現象。但影片并沒有繼續黑化房産中介,而是讓他們向淩敏道歉,并且以折扣價幫助女主找到一個離醫院近且戶型更好的新房源,還解釋自己之前急于讓女主搬家也是由于要湊錢給母親交手術費。如此處理,便讓以房産中介為代表的外界人士顯得沒那麼可恨。本該陰暗的情節,也因此具備人性的光明。
無論韓國電影《素媛》還是國産片《我們一起搖太陽》,同為反映社會現實的影片,他們能夠捋清自身的定位與作用,自知無法康複現實中的身體病痛,便以文藝作品的形式治愈人們的心靈,因而兩部影片都取得了高度的社會認可。相較而言,2019年鄧超、俞白眉的《銀河補習班》同樣取材于沉重的現實主義,反映教育問題。然而鄧俞二人試圖在一部電影裡解決一個困擾全社會許多年的問題,這便顯得異想天開了,他們在影片中提出的解決辦法也是漏洞百出,不僅電影沒能獲得社會認可,創作者也因此遭受诟病。
2.老萊娛親式的電影語言
元代郭居業所著的《二十四孝》收錄了這麼一個故事:“周老萊子,至孝,奉二親,極其甘脆,行年七十,言不稱老。常着五色斑斓之衣,為嬰兒戲于親側。又嘗取水上堂,詐跌卧地,作嬰兒啼,以娛親意。”
老萊子穿兒童服飾是因為個人喜好嗎?并不是。他坐在地上啼哭是因為幼稚嗎?也不是。作為一個70高齡的老人家,又是春秋時期具有影響力的思想家,老萊子本身是有着成熟的心智與見識的,而他之所以戲彩娛親,隻因為他的觀衆是父母,他希望通過一種簡單直接的方式逗父母一樂。
年輕人大多身體健康,對重大疾病認知不足,《我們一起搖太陽》就在影片放置一段女主的自拍錄像,介紹了尿毒症患者的身體狀況及日常起居,以便為觀衆進行知識梳理,降低觀影門檻。
當今互聯網普遍存在失語現象,許多網友語言匮乏,過度依賴網絡詞彙,離開那些衆口常說的網絡流行語便無法自己組織語言進行表達。這些網友與其說是玩梗,不如說是被梗玩弄。
而韓延的不同之處恰恰在于他本身是一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其電影也是嚴肅題材,他不需要像網友一樣依賴網絡流行語,但為了讓多數網友都能夠輕松地觀影而使用類似老萊娛親、搞笑諾貝爾獎的方式,将自己的電影語言變得通俗化、幼稚化。電影當中不斷重複的“奧利給”,這句在網友口中早已經說爛了的廢話,卻恰到好處地成為本片的情感增味劑;電影裡男主角相信有外星人的存在,認為人的昏迷是外星人将他的意識帶回家鄉治療,等治好了再将意識傳送回來。這在電影前期隻是個中二的笑點,在後期卻成為激勵病人勇敢活着的良藥;電影裡男主傻乎乎的,還因手術被切掉一塊腦組織,女主則時不時發脾氣,二人自嘲是“沒頭腦與不高興”,這其實是又一次把梗巧妙地融入進電影裡,使人物形象能夠快速地在觀衆心裡建立起來。韓延的電影語言看似通俗、幼稚,但在其表象之下隐藏着的正是韓延導演豐富的學識和語言表達能力。
韓延非常重視人物關系,注重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影響,在《我們一起搖太陽》之前,韓延所拍攝的另一部電影《我愛你!》甚至還出現老夫妻同生共死的場面。而在《我們一起搖太陽》當中,男女主猶如砧木和接穗,兩截受傷的木頭緊緊貼合在一起,化作一棵新生的植株。導演對悲傷做了最大的淡化,對人物關系做了最大的強化,旨在贊美人與人之間團結友愛、不離不棄、雪中送炭、相互幫助的美好道德。
結語
韓延導演的新作《我們一起搖太陽》,植根于現實生活,關注生命健康,呼喚人性的真善美。故事結構完整,語言風趣幽默,有着樂觀向上的風格基調。影片的票房失利并非作品質量之故,而是與春節檔期的氛圍不符所緻。影片春節期間的票房為9300萬元,調檔後獲得了1.83億票房。成績看似不高,卻創造了一個奇迹:成為唯一一部調檔後票房遠高于首映票房的影片。
春節市場競争激烈,不僅是制片公司之間的實力較量,也是電影類型、題材、風格、故事在春節這一文化語境下的競争。從制片方聯瑞影業在調檔時發出的聲明信可看出他們對檔期選擇的反思,也期待制片公司和導演繼續努力,推出既能夠滿足市場需求,又能宣揚正向價值觀的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