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爾達的《5至7時的克萊奧》是瓦爾達的早期作品。它通過女權主義的視角,對法國文化進行了評論,同時還在這個環境下進行了人物研究。該片還涉及了一個關于死亡和短暫的主題,它貫穿于我們主人公生活的各個方面。

該片的基調是一種自我意識的女權主義。首先,我們有一個女主角,并且她不符合法國新浪潮電影中女性的典型形象,因為她沒有性濫交,也不需要男人的情感或經濟支持,盡管她自己的成功被塔羅牌占蔔師歸結為她的愛人的影響。

影片中大多數主要角色也是女性,首先是一個女占蔔師,然後是一個女出租車司機,這個司機認為這個工作對女性來說不是一個特别安全的職業選擇。在影片後期,我們看到克萊奧的朋友、裸體模特Dorothy說:她的身體讓她快樂,而不是驕傲。這是當今一個非常流行的社會話題。這一信息與克萊奧在身體外表方面缺乏自信形成對比,盡管她符合社會對美的所有标準。影片中表現出任何程度的複雜性的人物都是女性。男性角色似乎都很膚淺和刻闆,沒有表現出更深層次或隐藏的欲望。她的情人隻欣賞她的外在美,她的鋼琴家隻把她當作一件樂器,街頭藝人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而做出怪誕的行為。克萊奧對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始終感到厭惡、失望或驚吓。但不知何故,她需要他們的關注,否則她會失去自己的自我價值感;這就是那些男人對她行使權力的方式。

瓦爾達通過讓我們跟随克萊奧穿過街道,帶領觀衆參觀,并巧妙地讓我們在此過程中參與城市的日常事務。偶然聽到的談話、街頭表演、城市設施、由于克萊奧的不斷運動而使我們參觀的各種場所—它們都反映了瓦爾達對巴黎的個人依戀,從這一方面《克萊奧》可以被看作是瓦爾達給60年代初的巴黎城寫的電影情書。上面這些特點,再加上頻繁對法國政治進行的評論,特别是與阿爾及利亞的戰争(我們在收音機裡、在餐館裡,以及從安托萬那裡聽到的,他說這是一場 “毫無意義的戰鬥”),似乎也是為了捕捉和揭示巴黎真實人物的實際生活,影片很好地完成了這一點,這使得影片有時會有一種紀錄片的感覺。

在法國,下午5點到7點之間據說是戀人見面的最吉利的時間。瓦爾達将這一傳統完全颠覆,讓她的主角在這個原本浪漫的時間段裡幾乎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死亡。這裡可以看出瓦爾達對表現主義線索的運用。我們可以在鏡子的例子中看到另一種表現主義工具。鏡子往往跟随着克萊奧走到她去的地方—在塔羅牌師那裡,緊接着在餐廳,在帽子店,在家裡,在街上,最後在她和Dorothy離開時。雖然她的厄運即将來臨,但她一直通過在鏡中确認她的身體吸引力來保證自己的價值,但當Dorothy打破她的手鏡時,她甚至連這一點都無法做到了,她對自己厄運将至的恐懼變得更加強烈。

這部電影最終是一個人物研究。我們,觀衆,花兩個小時,主要是和主角克萊奧在一起,從她自己的角度看她的世界。我們會聽到她的想法和她聽到的事情。瓦爾達非常巧妙地操縱了影片中的時間流逝,以便讓我們感覺到影片中的事件是實時發生的,它增強了觀衆對克萊奧生活的參與。

就像我們所看到的,克萊奧是個矛盾的人。她很迷信,相信預兆并咨詢塔羅牌占蔔師,但又喜歡黑色,經常穿黑色衣服,她甚至有一隻黑貓。她認為自己會死,但仍然對自己的美貌感到驕傲。她是個歌手,但她讨厭自己的歌。她很虛榮,但也依賴他人的認可。她很有天賦,但不相信自己能做出熱門曲目。她很敏感,但常常冷酷無情。她希望得到别人的關注,但也意識到大多數人隻是假裝關心她。她在夏天買冬天的帽子。最後,當醫生随意地确認她确實患有癌症時,她感到如釋重負。克萊奧到目前為止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隻知道她不想要什麼,比如她的關系、她的工作、她的同齡人對她的态度。

克萊奧,像許多現實中的人一樣,至少在确定性中獲得了一絲安慰。她内心的動蕩僅僅來自于對未來的不确定,而不是可能即将到來的厄運。觀衆通過攝影機的動作(在歌曲中左右搖擺,在街道上跟蹤她,在結尾處固定在她身上)參與到她的情感能量中。影片的情緒在接近尾聲時也有所放松,因為她在安托萬的陪伴下放松了。這一點通過更平坦,低對比度的圖像、更平滑的攝影機動作和更安靜的背景聲音來傳達,直到最後的片段。

《克萊奧》可以被看作是瓦爾達個人對生命和死亡的沉思,她通過不斷地将年輕和新生的圖像與關于疾病和悲劇的讨論并列,不斷強調生命的不确定性。生命的無常,拒絕生命時的焦慮,以及接受生命時的解脫,在這部影片中都有精美的描繪。 最後,所有占蔔師的預言都成真了,除了一個—她選擇對克萊奧隐瞞的預言—她的死亡預言。人們可以從她過去的準确度推測,克萊奧将不可避免地死亡。但如果我們選擇不像我們的克萊奧那樣迷信塔羅牌,這就留下了一個沒有問題的答案。但它無疑成功地在觀衆中植入了一個令人不安的想法:生命,無論我們如何認識它,都是短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