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在辦公室摸魚，微信的家庭群裡爺爺發了一段一大片成熟芝麻的視頻，一排排深綠色的芝麻挺拔地生長在田野地上，說：今年芝麻大豐收。突然想起上個月看的電影《隐入塵煙》。
...難得在大熒幕上看到如此真實的農村和這般落後的貧窮。壘土築屋時的瓢潑大雨又将一塊塊成型的磚拍打成泥，幾個月的勞作僅僅換得數千元，生病時連一個雞蛋都舍不得吃。一位是少言寡語的老光棍馬有鐵，一位是大小便失禁沒有生育能力的曹貴英，被各自兄弟姐妹逐出家後相依為命。
想到了《舊約·創世紀》中神對亞當說的話：你必終身勞苦，才能從地裡得吃的，你必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因你是從土而出的。恰如電影中，導演向我們直面偏遠農村生活的艱辛。
兩位從未被關愛、被尊重、被照顧的人，從此，在殘破的土屋裡，在紅彤彤的“喜”字下，有鐵與貴英夫妻倆開始了真正的生活。當看到有鐵用麥子給貴英的手上印一朵花，看到暖黃色的燈光透過瓦楞紙的一個個小洞如星星照亮了整間房屋，看到不時顫抖的雙手也要握緊滾燙的玻璃水瓶在村口等他到半夜，可以強烈地觸摸到他們羸弱的身軀裡蕩漾着的熱望與勇氣。
我想，這也是這部電影最打動我的地方，兩位人物在被所有人嫌棄、歧視、排擠，甚至被利用驅逐後，從他們蒼涼中的堅守、破裂中不放手的血氣中，我們可以去體會鄉村底層生活但又超越土地的詩意浪漫。
當時看完電影走出電影院，我和對象萌萌說，這部電影把男主設立的過于完美了，有鐵對小動物的真心關愛，被抽血時不求回報…但其實人性中也有黑暗的一面，面對被抽血時索要高額酬勞，送大衣時欣然接受貪點小便宜才是複雜的真實的人性。感覺這樣的刻畫與當下真實的農村社會那些勾心鬥角相差太遠，反倒有刻意美化的嫌疑。
我從小也是農村的小孩，身份證上的家庭住址至今還是老家農村。很小的時候，清楚地記得奶奶煮了一大碗泡面，裝進鍋裡，我和奶奶帶着碗筷走去村子外的田地上給爺爺送飯。而今二十年過去，爺爺種的芝麻又熟了。
當今天看到爺爺在微信群裡分享他收獲的成熟的芝麻時，才瞬間明白，原來土地對于馬有鐵來說，是具有生命力的。當兩個被鄉村人情社會區隔對待，被嫌棄算計後，隻有土地給予了他們，接納了他們。不論是收獲的成熟麥子，溪水裡捕捉的一條魚，還是從土地上建築的房屋，都給了他們純粹的幸福和安全感。
而今才道當時錯，在長年累月的播種、發芽、照料、收獲的一次次生命輪回中，土地同樣也給予了他們對時間和萬物生命的感知，作家劉亮程曾在一次采訪中說道，“我在城市找不到存在感，每天不知道太陽從何方升起，又落向哪裡，四季跟我的生活沒有關系。我隻看到樹葉黃了又青了，春天來了又去了。我在一歲歲地長年紀，一條條地長皺紋，我感受不到大的時間。”我爺爺和馬有鐵一樣，他們身上老實、沉穩、善良的品格也正是這片土地所孕育的。
由此，久居城市的我們才能穿越那片具有生命力的土地，才有可能懷有對土地的敬畏和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