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片子的故事創意,很有趣,在套路之中試圖走出套路,最終回歸了套路。
首先要表明的是,請不要帶有任何倫理評判去看本片,對于一部講欲望的電影施加對人物的蕩婦羞辱,就像在一部黑社會片裡說核心價值觀一樣荒誕無稽,廢話連篇。
再者,這是一部情色電影,不是色情片,是講關于女性的欲望的電影。欲望沒有倫理性。欲望用精神分析的術語說是“内驅力”,或者是“驅力”,這不由人社會化的階級出身、教育程度決定,是每個人天生下來都有的一種心理能力。
啥叫心理能力?心理能力就是驅動人物去發出行動的動機能力,它與生俱來,并不是一種罪惡。怎樣看待和對待人的這些内驅力的欲望是衡量社會制度的标尺,過于強調講道德的社會必然壓制欲望的合理性,而對個人欲望過于寬容的社會帶來自由主義盛行。
本片是一部西方文化背景下講欲望的電影,這裡不得不搬磚弗洛伊德的“窺淫癖”(sopophila)。他在一篇《本能和它們的變化》一文中,講述了欲望驅動的産生、功能和作用方式。重點解釋了視覺驅動的部分,對其中的暴露癖(被觀看的快感)和窺淫癖(凝視的快感)與主體性形成的關系,認為前者是被動的,是被看的位置,而後者則是主動的觀看者。弗洛伊德認為,我們所有人都是以凝視中的自我審視感作為起步的,“窺淫癖沖動是以自我來喚起色欲的,它确實有一個對象,但是這個對象是該主體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弗洛伊德以男性身體為中心,讀解了兩部分(暴露癖和窺淫癖)觀看/視覺驅動如何讓人産生主體性,得到一種假設性觀點,即男性/女性需要通過凝視快感(窺淫癖)和被觀看的快感(暴露癖)來獲得自我主體性。後來拉康從這個理論開始,展開了更加複雜的主體性,客體性的研究。
回到《偷窺者》這部弗洛伊德主義的電影,就非常容易看懂導演在表達什麼,它絕不是一部女性片,雖然基本用女主的鏡頭視角講故事,真相是,一個男性導演通過鏡頭拍攝的兩個女性,一個窺淫癖女人把另一個暴露癖女人弄瞎的故事。非常諷刺的是,兩個女人都在這個男性導演的鏡頭之下袒露身體,男性導演是他自己窺淫癖性幻想的終極叙事者。
這部片子并非是田園女性主義者眼中的直面女性欲望(影片前半小時,乍一看真的覺得偷窺的視角是女性,反轉了權力很像是個叛逆之作),其實股子裡是一部非常男性中心的白日夢電影。導演是故事中的那個攝影師,用鏡頭——電影史上著名的偷窺電影Peeping Tom主角也是攝影師,鏡頭意味着侵入和進攻性,性的意味強烈——進入和控制兩個女人欲望的故事。
第一個鏡頭就是對女主皮帕的偷窺視角拍攝,你知道這是一個男性視角,沒錯,這才是故事貫穿的事實。
當皮帕偷窺時,很快被對面男主人的身體打動,産生了不可阻擋的性幻想,身邊的男友沒有填滿她的欲望,她開始把這個欲望轉換/置換為窺淫癖,想象自己是自己所窺視的另一個女人的身體,從窺淫中獲得滿足。
影片出現了多次她在對面的公寓裡,看着攝影師和女人做。愛,這些性幻想是将皮帕無意識的部分,按照現實生活邏輯改造為白日夢呈現到電影上。更像是本片導演對自己被觀看,産生的暴露癖快感的白日夢的電影化。皮帕是男性幻想中的理想女性,善良溫順,對欲望欲說還休,卻暗潮湧動,在禁欲和放蕩之間,讓這樣的女性對自己産生性幻想,滿足了弗洛伊德說的“暴露癖”視覺驅力。
另一個女性朱莉娅是個深色頭發蛇蠍女人,這片子從頭到尾都是男人對女性的刻闆印象(金色頭發女孩兒無辜單純,深色頭發女孩兒必定惡魔蛇蠍,這種經典組合),她的主體性必須從暴露中獲得,作為模特的職業,在鏡頭前暴露身體和第一次見到攝影師就搞到一起,在婚姻中失去自我,以男性為中心的形象鮮明,卻唯獨在作惡這件事上很有頭腦。而這個作惡根本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幫助男主丈夫成就事業!
她的暴露欲、獻祭自己的受虐欲,滿足了男性在社會結構中對女性的施虐幻想。
本片是個情色電影,并不是真正讨論兩性欲望,而是真誠地在講男性的白日夢,白日夢是把無意識演繹出來的幻想劇情化、叙事化、成為一個個場景,導演把自己無意識世界對女性欲望的幻想,她們的窺淫癖和暴露癖,在街對面的窗戶這樣的空間結構設置上,反複反轉,達成了自己的窺淫癖和暴露癖的白日夢。
用精神分析理論解釋這部電影,好像是看到了黑暗中導演的壞笑。
再次申明本文立場,精神分析是一種理論,父權制、男性中心的社會是一種事實。本文隻讨論電影,不攻擊任何性别和理論、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