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人可以說話嗎?》一書提到印度底層女性遇到的失聲困境,雙重異化,一方面是殖民統治下“拯救被壓迫女性”的現代論調,一方面是傳統男性統治下的女性代表着民族性,進一步失聲。這部電影是女權電影嗎?當然是。是第三世界國家女權主義六七十年代發展的一個片段,也是婦女争取政治權利的一個事件,隻是婦女中妓女這一特殊職業。

賀蕭在《危險的愉悅》中試圖尋找晚清民國底層女性的聲音而困難重重,需要從男性發的娛樂小報和司法檔案中尋找她們的聲音,能夠看到她們的被拐賣,花柳病、短命,被剝奪人身自由,面臨流氓騷擾和人身威脅,甚至被劫财死亡的風險,以後要麼嫁人或當妾,要麼當老鸨培養下一代。二三年代取締娼妓業呼聲極高,但是暗娼、小旅館等應運而生,還有景察賄賂關押。五十年代統一改造、治病,算是實現了“解放被壓迫女性”的理想,是一種女權主義的實現, 但也必須看到特色性。等八十年代商品經濟複燃,産業也再次出現。

印度走的是另一條路。甘古拜恰恰是能做到從底層走到舞台中央發聲的那個人。甘古拜生于1939年,被男友賣到妓院16歲,也就是1955年,甘古拜有律師父親、有學曆、喜愛看電影,卻因為初戀被騙被拐賣永遠離開了家。民族獨立已然實現,但是傳統産業依然存在。老鸨的手段也一樣的幾十年如一日,性侵、囚禁、毆打、威脅。老鸨在說命運改變時候的光影一絕。心路曆程被略過,被改造成男性凝視下誘惑人的樣子。她的信仰或許來源于一句預言,她會成為整個地區的統治者,精神力量帶她展現自己的領導力,在成為搖錢樹後改變工作環境,為自己和姐妹赢得休息日。看電影一節打流氓巴掌的爽感度想起來唐群英大鬧參議院“左右批其頰”。晚上替姐妹給家人寫信,悔恨沒有多見父母一面,也許就不會被騙,但是家庭是她回不去的地方,失貞後被兄弟燒死會是她們的命運,即男性與傳統的壓迫。

遇到的第一場災難是變态暴力客人,直接毆打她到縫了15針,并且感受到老鸨在保護她時的無能為力,不能報景,否則所有女性都會被抓,她們是沒有法律保護的一群人,在醫院也是因為地位低下被鄙視的一群人。在聽說了當地黑手黨頭頭的名聲之後她直接去尋求了幫助,力圖保證尊嚴适當展露凄慘,得到了老大伸張正義規訓手下的保證,還獲得了當她兄弟的許諾與保護。她以自身為誘餌誘捕了那個暴力者,由黑手黨老大親自教訓,樹立威信,獲得更多自由。老鸨去世之後她對于自己的未來也有過迷茫,沒有一個人是可以拿着自己的錢和家鑰匙回家的,姐妹們需要她站出來,她成為新的老鸨不再需要接客。先以黑手黨的名聲擺平景方索賄,再解決房租上漲壓力,穩定下來。

三十分鐘時候她開始有了競選的欲望,具體原因不得而知,但是目的顯然是保障紅燈區姐妹的利益。這部分她的對手又男又女,又搞信仰宣傳,到底代表什麼人不太清楚,拍得也有些冗長。主要事件是一救了一個抱着必死之心的小女孩,送她回家離開妓院;二是在選區舉行婚禮;三是向黑手黨尋求幫助成為合作夥伴。

小女孩在聽了甘古拜從被騙到地方領袖的過程,依舊不為所動一心求死,對她來說這樣的生活無法忍受,甘古拜找人送她回家,獲得小女孩父母重重的酬謝。也許小女孩一切都好,她咬了她的第一個客人,也許是清白的,也許會被家人重新接受。像她一樣回家或許寄托了很多人的夢想。

開始甘古拜和帥氣小裁縫的戀愛很撩,像《愛神》裡鞏俐張震演的妓女與小裁縫的故事,隻是甘古拜一直往上走,鞏俐一直往下走,她們都沒有普通的幸福。原以為這裡沙麗會呼應月光的白,沒想到變成了天鵝的白,其實覺得甘古拜很像這片區域的月光,雖然黑夜沉沉,隻有她像月光皎潔照亮所有人。果露加冰似乎是對重要客人的招待禮儀。小裁縫求娶甘古拜,甘古拜卻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可能結婚,哪怕她是女總裁一樣占優勢的一方也許諾不了婚姻。一個妓女的女兒十五歲了,卻不知道如何辦,母親不想讓她成為妓女,又不知道怎麼讓她活下去。甘古拜上了小裁縫父母的家門,替妓女的女兒求親,附上小裁縫父母無法拒絕的嫁妝。小裁縫追上去問為什麼犧牲自己,甘古拜說無法讓他一輩子當自己的情人,隻能犧牲他換整個選區四千姐妹。小裁縫的婚禮她在高樓上隻看到新郎新娘,選區有了第一場婚禮,清清白白的雙方清清白白的婚姻,光明正大。紅燈區的妓女被排除在正常生活以外,她們是家外人,從小女孩的回家到區域的第一次婚禮,都可以看到甘古拜想對區域做出的改變,想給姐妹帶來生活的改變。

和黑老大的交涉利益交換挺有政治智慧,在妓院賣酒的确不算對妓院有好的改善,隻是為了錢,有了錢才能選舉勝利,論的不是手段而是心,為她獲得了合作。景方突襲沒有查獲酒。甘古拜又找人獲得了電影膠片,放露天電影更多赢得人心。這也是我去查時代的原因,因為印象裡露天電影四五六十年代都有,黃包車和汽車又比較像三十年代。1939+27=1966這時候大概是六十年代後期。

選舉勝利,她給四千性工作者做的演講誠實的面對這不誠實的工作,為自己赢得尊嚴。之後是姐妹生病想回家看看會不會獲得原諒,她打了自己家的電話才知道父親已經過世,母親不願意原諒,也不想知道她這12年過得如何。這之後的一場舞蹈呼應開局時候的舞蹈,甘古拜能歌善舞激情洋溢,第一場舞蹈代表着她所屬的上層階級,而這場舞蹈後她徹底屬于了自己的社區。她之後的發聲和為之而戰也都屬于這一群體。

她關系最好的姐妹決定懷孕生下孩子。同時他們面臨學校要求拆除紅燈區的挑戰,她獲得了黑手黨老大的支持,并且在與神父的角力中成功将妓女的九個女兒送進學校,為她們赢得平民的獲教育權。采訪的記者看到了她決心采訪,她說起自己的人生其實不想再說,直到9個女生被學校趕回來,她在她們之前挺身而出,拍照留念,看得出會抗争到底。在她上雜志封面之後開始走向世界。經曆了最好朋友産後去世,她也拒絕了婚姻,不願被人丈夫終身懷疑,死後還要避免男性的奸屍,可能是水葬?又被記者告知了女權大會在即,她的幽默感赢得了一緻好評,“不管你們怎麼想,我們是正直的女人。無論是誰出現在我們門口,我們不會批判他們,這是我們的原則。我們不過問你的宗教或種姓,深色屁股、淺色皮膚,富有或貧窮,每個人付的費用都一樣。我們對人沒有差别待遇。你們又為何歧視我們?為什麼将我們排除在社會之外?”妓女對于當時印度社會的意義就是避免良家女性被強奸,維護的是社會的尊嚴,想要工作、賺錢活得堂堂正正,不必流離失所,下一代獲得受教育權,要讓下一代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結尾是甘古拜用選票換來了見尼赫魯的機會,赢得尼赫魯的尊重。甘古拜的訴求是賣淫合法化。賣淫不合法損害的隻會是女性,她們被拐賣被性侵被剝奪權利,而行為依舊會繼續,她要保護的是這些被剝奪的女性合法生存的權利。這一部分讨論沒有展開講,隻能窺見國家現代化路上關于取締賣淫和保留之間的沖突,紅燈區自身的利益其實是合法化才能更好保障,否則隻有流離失所任人宰割。(也許社會其實有可以安置紅燈區的方法,但是這需要社會面貌的改變,需要更多的不歧視與平等看待,包括貞潔觀的改變。這些無法保障。)

女權主義讨論涉及的既有全體的婦女權益,有家庭主婦也有工作女性,女性受教育權,也涉及很多交織的邊緣領域,殘障、LGBT、妓女等,邊緣領域的權益保障有與女權共同發展的過程,也有分裂與切割的過程。隻說六七十年代應該是以合作為開頭,後續各有交織發展,都有自己的路徑和理論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