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長恨水長東

我一腔熱血，本以為我能靠自己的光亮照亮這世界，照亮所有人，至少在那一刻我是真的這麼想。

在法庭上，我認識了她，一個大小姐，從沒吃過地攤餐的大小姐，她一定是被我照亮了，甚至願意和我一起去吃。她也是那麼光彩照人，我被她深深地迷住了。

可事情又哪有這麼簡單呢，不是我泯滅掉自己最後的光亮，就是她在獄中看不到一絲光亮。

我掐掉了自己，保住了她還有她背後的家族灰色黑色産業，最終卻是我最敬重的老師承擔了這一切。

我沒想到，我真沒想到，事情發展這麼迅猛，黑暗的擴散比光的彌散要快上太多，這種擴散速度籠罩着我的周圍，讓我那本已快熄滅的光亮根本逃逸不了，也将周圍殘存的螢火一同慢慢吞噬。

我看着周圍越來越暗，一隻看不見的手攥緊了所有人，也切斷了光亮前行的必經之地，我用力捏碎了自己的手指。

我很痛心，我開始回憶，回憶過去光芒四射的自己。過去，我不懂得，什麼是妥協，我不懂，我隻知道心中的公平正義就是我最大的詩意。我可以什麼都沒有，但我斷然不能沒有這些。

現在，是的，在很多人眼裡我仍是光芒萬丈，我是他們的神，可誰又知道我頭上還有多少神，誰又知道我早就在那個法庭後就已經死去。現在的我又是誰呢？誰來這個位置都可以的吧！那我是誰呢？我是誰？

我在做什麼？妥協？助長？漠視？白天我衣裝體面，晚上我聲色犬馬。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開始睡不着，一閉眼都是老師那憤懑的臉龐，以及自己那不知道是因為愧疚壓彎還是彎腰已成習慣的脊梁。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開始攫取周圍的光亮，細心地保護着他們成長，并且将他們聚集在一起。我記得，鄰國有位詩人曾經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詩人啊，我一直就想當個詩人，當我自己的詩人，沒有人懂我也行，我懂自己就好。

在那之前，我隻能感受到身邊微弱的光亮。而現在，他們聚集在一起時，我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着的驚人的能量，是有溫度的。

我看到了久違的希望，我笑了，多年的隐忍，多年的彎腰，多年的陪笑，讓鏡子中我的笑，看起來是那麼勢利，那麼老道，那麼奸滑。我想挑一下嘴角，卻發現嘴角習慣性地露出一絲不屑。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這一刻，我真的很想哭，很想哭。

是時候了，總有一個人需要去做，我用力地燃燒自己，用自己過去，甚至連現在都很不屑的陰謀、詭計和手段去點燃自己。

我用力地煽動着我那像鬼火一樣的光芒，相信任何一個正面人士看到這火，都不會覺得是什麼正義之物。

沒關系了，都沒關系了。我知道，當我選擇和被選擇的那一刻，我就回不去了，被視為邪穢陰邪之物也好，我也會毫不猶豫地繼續點燃自己，寫着隻屬于自己的詩，創造機會。

終于，我默默保護着的光亮們啊！你們終于可以有力量開始面對黑暗了。在我這種陰邪之物的照耀下，黑暗背後的黑手蹤迹是不是變得明顯起來。

黑暗本來是沒有形狀的，但是在我這鬼火一般的照耀下，原本就屬于黑暗存在裡的我如同跗骨之蛆一樣與黑暗化為一體，我在哪裡哪裡就有黑暗，我就是指引黑暗的燈塔。

來抓我吧，趕緊來吧，我在這裡，等着你們。當你們摸到我的那一刻，你們就能抓住黑暗了。

當我墜樓時，我也知道，黑暗不會就此消失，它會變換模樣重新站在人們面前。但是隻要我們的光亮足夠多，足夠強，那麼最強的黑暗也隻能在下水道裡掙紮着蠅營狗苟，上不得一絲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