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現代啟示錄》一樣,我始終覺得科波拉在意識形态上是一團漿糊,蹭熱點多于思考。但《現代啟示錄》裡配着瓦格納的直升機群大型舞蹈無論如何都讓人震撼,這一空前絕後的龐大場景透出了某種明确隻屬于20世紀的精神風貌,一種國家意志和機械技術的發展極緻。而本片中拙劣仿古的叙事方式(似乎是有意想要再現默片時期叙事技巧尚未成型的電影中所蘊含的可能)和仿佛城規景觀設計事務所直接出品的視覺效果一道呈現出的,則是一個讓人不知道年代也不知道體裁的混合體,每一個年代都好像有所呈現又都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每一種體裁都運用了卻都不是半途而廢就是用力過猛。我們既不清楚T對稱與Megalon的關系、在鬥獸場裡的究竟是奴隸還是表演者、時間停止到底有沒有按照基本法來,也不知道正義之神的雕像垮塌與銀行老闆射死妻子——一個相當低級的性暗示——之間是否有因果關系。我們隻看到:一個自诩sex-apeal的科學家和他政敵的女兒相愛相殺最終奉子成婚,于是帝國得救了。

在這一團漿糊之中唯一清晰的是科波拉不變的精英主義史觀。就像《現代啟示錄》裡的越南人一樣——他們沒有個體的自主的存在,他們隻存在于美國士兵的描述和美國士兵的炮火中,隻是成群的屍體或是即将成為的屍體——本片中帝國/美國的普通居民隻是觀衆席上的一大群黑點或是被煽動的一大坨氓衆。關于新物質的運用關于銀行帝國的繼承關于帝國/美國的未來的讨論從來隻在精英或幕後黑手之間發生。相比因為Magalon而失去家園的人們的具體遭遇,科波拉更感興趣的是金融寡頭的家庭八卦或者馬克·奧勒留說了什麼。他在片末給出的阖家團圓三代同堂的結局除了堅實的保守主義内核之外,更糟糕的恐怕是這種徹頭徹尾且毫無反思的精英主義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