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lly Wilder根據小說改編的電影《雙重賠償》于1944年上映,這是一個典型的故意制造保險事故以騙取保險的故事。小說的靈感來源于1927年轟動了整個紐約的“斯奈德謀殺案”,家庭主婦露絲斯奈德在哄騙丈夫艾爾伯特投下4.8萬美元的保險單後,和情夫格雷合謀将其殺害。然而這對過分天真的男女很快就被警方捕獲,最終二人皆因謀殺被判處死刑。當露絲在電椅上行刑的時候,記者湯姆霍華德用藏在右腳踝上的微型攝像機拍攝下了當時的畫面,第二天這張圖片配上巨大的“DEAD”出現在了《紐約每日新聞》的頭版。

《雙重賠償》電影很大程度保留了該謀殺案的情節,不過将策劃謀殺的男主人公變成了保險公司的銷售員,使騙保行為籠罩上一層更複雜的動機。Walter徘徊在多方的角色之中,他對上司兼好友Barton的自我交代成為電影旁白,使得觀衆在開頭就能瞥見結局,卻不知道故事的全貌會如何被揭開。作為電影最核心的角色,他是Phyllis的情夫和共犯,是Barton無比信賴的幫手,亦是被謀殺的Dietrichson先生女兒Lola的一份精神依靠。帶着愛意、罪惡感、責任心與悲憫,他仿佛已經預知到:列車盡頭的墳墓裡,有一座屬于他。

幾乎很難說Walter是一個好人,但他似乎也并不是壞得徹底。他能夠一邊冷靜地制定出殺人計劃、安撫情婦的情緒,一邊假意陪伴實則阻止着Lola告發、就在老友眼皮底下隐瞞這樁大案的真相,這樣的人在身邊确實令人有些毛骨悚然。但他也深深感知到自己為情所困,明白自己辜負着老友的信任,在黑夜裡為自己的命運感到不安,甚至向追求Lola的小夥告知事情的真相:去找她吧,你們應該相信對方,真的去愛。或許這種感情也是他所渴望的,隻是殘酷的現實讓他看到,面對伴侶的變幻莫測和冷酷無情,他沒有理由再去守候。

而Phyllis讓我覺得最要命的地方可能在于,她太懂得男人并且去利用他們的情緒與想法,最終實現自己想要的目标。在丈夫背後偷情并當面和情夫勾結出一場偷天換日的戲碼以達到騙保目的,看穿Walter的心思并主動投入他的懷抱以尋求“專業”的幫助,了解繼女男友的沖動莽撞就用煽風點火的虛假話語撕裂他們的信任,她很清楚如何借助男性的力量改變當前的境遇,卻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他們的附庸而得不償失。對女性她同樣沒有一絲同情,從陪護變成正主她不惜折磨病床上的可憐女人,對繼女的所見所聞和悲苦遭遇更是毫不在乎。當Walter從後座躍起勒死的丈夫的時刻,鏡頭卻對準了她那輕松的面容。她像魔鬼一般駕駛着本該駛向地獄的車輛,但她的眼裡迸發出充滿生機和快意的光芒,仿佛面前通向的是真正的天堂。

她深知自己的罪孽,但毫不在意會有何種懲罰落在頭上。她不會顧忌繼女的眼光,挑選着在将來的葬禮上自己要如何穿着打扮,那身黑衣下早已藏不住内心的欣喜若狂。就連Walter覺得無比惶恐之時,她也會尖銳地說出“Nobody’s pulling out.We went into this together,we are coming out at the end together.”這似乎也預示了兩個人的結局。我們都是一輛火車上的人,沒有你死我活,隻有同生共死。

值得惋惜甚至會覺得感動的一段關系莫過于Barton對Walter的複雜感情。Barton的敏銳和老道的經驗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尤其是當他在辦公室流利地對上司說出騙保的數種分類和詳細名錄的時候,他的形象變得格外生動。所以當Barton真正察覺到罪犯很可能就是自己身邊的這位同事時,他的内心必定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但他仍需要對自己心裡那個敏銳跳動着的小人負責,最自己的職業本能負責。全片中Walter為他點了許多次煙,但在好友奄奄一息的時刻,Barton為好友點上了最後的一支煙,這是友誼的存續,也是他那時唯一能為好友做的事情了。

整個影片把推理和愛情結合得相當優秀,盡管這種愛是畸形且錯誤的,但至少在劇情末尾男女主人公相見的對話中,我會選擇相信,至少他們都有一瞬是真的愛過對方,所以生和死被緊緊纏繞在一起,一直到命運的最後。短暫,但真實。

不過終究還是這位蛇蠍般的美人更高一籌。Walter最後對Phyllis說,她看到他的那一瞬想的是騙保與謀殺,想到的是成功後收獲的雙重保險賠償,想到了逃離丈夫和繼女的快意恩仇;而他盡管發覺了她的蛇蠍一面,想到的卻還是她曼妙的姿态和走下樓梯時搖晃的腳镯。

她隻是淡淡地笑,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她不懼怕法律的鐮刀會如何将她制裁,現實的男人是否會将她背叛。畢竟,“I NEVER loved you.Not you or anybody e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