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之不見曰夷,聽之不聞曰希。世間之人,常常隻見自己錦衣皺,不見他人赤腳泥。
兄弟姐妹之間,為父母未端平一碗水,而惡語相對,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來。夫妻情人之間,锱铢必較,誰為誰付出了更多,誰虧欠了誰一毫真情,日日口角,鼻青臉腫,分道揚镳。孩子池塘溺水,衆人必先責備其父母監管不嚴,看不到父母淚眼連連憔悴蒼白。路邊偶遇流浪孤兒,口中念一句可憐,腳底加快速度擦身而過。這世間人,對他人之付出,他人之苦難,雖視之,而不見,是常态。
雲彼丘因為毒害李相夷一罪,而令劇裡的武林俠客,劇外的觀衆憤恨難消,口誅筆伐。甚至有觀衆埋怨舍去最後一絲功力去救他的李蓮花,他們問: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埋怨的人,隻要看過劇的,不是不知道雲彼丘為了悔過贖罪而做的努力和犧牲,不是沒有看見雲彼丘被綁縛在刑場上,任由他人咒罵,不辯一詞,石水一刀要将他劈成兩半,他不躲不閃,他的真心悔過。視線雖然接觸到了雲彼丘的悔和痛,大腦卻見不到。
将自己代入李蓮花的立場,替李蓮花繼續憎恨他已原諒的人。
一老一小兩個和尚來到一條河前,偶遇一傲慢婦人,因不想裙子被河水濺濕而遲遲不肯過河,老和尚二話不說,背着婦人過了河。婦人雙腳落地,未置一詞,冷淡離去。小和尚跟着老和尚走了很長一段路後,終于忍不住開口抱怨道:“師傅您背那婦人過了河,她連一句謝謝都沒有,真是不值得~”老和尚看着路邊迎風招展的野花,微微一笑:“我在河邊已經将那婦人放下了,你為何還沒放下?”
是啊,李蓮花早在那一日日等待蘿蔔肚子頂出泥土的時候放下了,觀衆為何還沒放下呢?
一念心清靜,蓮花處處開。魔因一念生,佛因一念起。衆生之苦難,往往也源自于那一念。單孤刀因那要赢過李相夷的一念,而走入魔道,角麗谯因那要得到笛飛聲的一念,而作惡,肖紫衿因那比不上李相夷在喬婉娩心中的地位的一念,而對李蓮花兩次舉劍而指……
痛苦與悲憤,皆因那一念而起。然而歡喜與自在,也同樣因那一念而生。地裡的蘿蔔露出了雪白的身體,床下養的狗兒歡快地搖着尾巴,清晨的朝露晶瑩剔透,傍晚的黃昏彩霞斑斓,都在欣賞贊歎的那一念裡生出了無限歡喜。
衆生平等,這衆生包括你包括我,包括劇裡劇外的所有人類,包括天上的飛鳥,水裡的遊魚,地上爬行的螞蟻,包括一朵花,一棵草,包括一座蓮花樓,甚至一把劍。李蓮花已經大徹大悟,為不讓少師背上弑主的惡名,斷劍跳崖。走在田間的路上,為雛鳥的哀鳴,停下前行的腳步。
李蓮花已然放下,得自在而永生在人們的心中。那麼劇外的觀衆們呢,能不能有所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