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影的時候覺得這一切都太熟悉了。煤礦工人下井出來後渾身上下都黑的發亮,穿着大膠鞋,頭頂戴着礦燈讓我想到在家鄉看過的畫展——這樣一座因煤而興旺的城市裡有着數以萬計的煤礦工人。
小時候每次從家鄉坐火車去外地,都要先坐小火車去到縣裡的火車站,再坐火車去北京或武漢。那趟小火車就是礦上的小火車,和紀錄片中的小火車幾乎一樣,除了座椅的顔色——紀錄片裡的是藍色的,家鄉的是綠色的。我在那個小火車上看完了《安娜卡列尼娜》、《十日談》、《理性與情感》等等等等,學會了用撲克牌玩接竹竿,用三星手機玩消消樂。太多太多的記憶留在那裡,可是我卻連它什麼時候停運的也不記得。
還有俱樂部。家鄉的俱樂部曾經如此熱鬧,周末去看話劇,去看音樂會,去看鋼琴演奏。如今外面挂着房地産的廣告,院子沒上鎖的時候偶爾有兩個打羽毛球的人。大多數時候則鎖着院子,沒人過問的樣子,孤零零地立在那裡。
還有太多太多的場景讓我不斷地想起家鄉。就像導演所說的那樣,這不僅僅是梅田的,也是世界很多地方的共同記憶。我無比贊同這句話,紀錄片中承載着的情感是一種共同的無法被忽視的無法被忘記的情感。我……我已經記不清在哪個時刻流淚了,隻記得有一段時間都是邊擦眼淚邊看。
煤礦帶來的有時間不僅僅是财富和資源,還有疾病和死亡。好像就是紀錄片裡那句話,說不上愛也說不上恨,就是那樣。它逝去後我們會懷念,僅此而已。要懷念的東西太多,太多。需要忘記的事情也太多太多。講到煤礦要講的東西也太多,環境啊、政/策啊、工人啊、疾病啊,太多太多。
離開故鄉上十年之後,我在他鄉感覺自己是外來者,在家鄉又覺得好陌生——他鄉算是半個故鄉,而故鄉也是半個他鄉。走在家鄉街頭感到這裡那裡都在變化的同時,我也在問自己,這還是我的家鄉嗎?我留下記憶的地方在減少在變化,我的記憶難以找到依托難以紮根落地,好像總有一段記憶在空中飄浮。
故鄉為他鄉 他鄉為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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